第十五章 天若有情 (1)(10 / 11)
发明了电报这个玩艺儿,也给我们造了孽!以往一道圣旨少说也要快马跑上十天半月,如今屁大点事儿都要发电报,一天到晚像阎罗王催命,搅得人不得安生!”谭钟麟不等王存善说完,就是一大篇牢骚,来来往往的公文使他不胜其烦,并没有逐一披阅的兴趣,朝王存善摆摆手说,“我这老眼昏花,也看不清那些蝇头细字,你把大概意思讲给我听就是了嘛!”
“是,大人!”王存善眼睛盯着电报,说,“英国署理驻华公使艾伦赛到总理衙门面见李中堂,就昨晚新安暴民焚毁大埔警棚、袭击香港警察司一事提出强烈抗议,指责总理衙门对两国已达成之香港拓界协议阳奉阴违,两广总督……”
说到这里,他迟疑地停下了,抬起头来,惶惶然望着制台大人。
“怎么?还点到了本部堂!”谭钟麟翻了翻眼皮,问,“说我什么?”
“说……”王存善只好硬着头皮说,“两广总督约束乡民不力,有意纵容……”
“混账!”谭钟麟勃然大怒,猛地一拍身旁的几案,“我何曾纵容?英夷强租我土地,逆天理,违民意,百姓不愿做亡国奴,自发抗英,正是人心所向!这个李合肥,连青红皂白也分辨不出吗?反来指责我,真是岂有此理!”
“大人,这不是中堂的意思,”王存善忙说,“前面所引,都是英使艾伦赛的言语。”
“嗯,英夷犬羊之辈,胡言乱语,本在意料之中,”谭钟麟怒气稍稍平息一些,又问,“那么,李合肥的意思呢?”
“中堂以为……”王存善看了一眼手里的电报,继续说,“中堂以为当今国事维艰,无力与列强抗衡,须小心翼翼,避免国际争端,新安地方既已租与英夷,则应信守《专条》,望两广总督约束百姓,勿使滋事,宜增派兵力,进驻新安地方,弹压一切与英夷对抗之行动,确保租借地平安交接,
“啧啧,”谭钟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李合肥此人,一向骨头最软,专以热脸贴洋人冷臀,岂不知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你要信守《专条》,洋人肯信守吗?九龙税关之事,本来窦纳乐早已承诺,而签约之后又出尔反尔,毫无信义可言,又如之奈何?”
“大人,这九龙税关之事,”王存善道,“中堂的电报上,倒是也提到了……”
“那你为何不早说?”谭钟麟斥责道,“吞吞吐吐,非要我问一句,才肯说一句!”
“大人,这些话是写在后面的,刚才还没有说到……”王存善嘴里这样解释,心里却在嘀咕:不是我吞吞吐吐,而是你不容我把话说完,说一句你便拦腰打断,评点得比正文还要多,这又不是校书,又何苦来?在你手下做事,简直像受气的媳妇,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张口牙根错……
“那就不必啰嗦,”谭钟麟又催促道,“快讲嘛,税关之事,到底如何说法?”
“是,”王存善忍着满腹的牢骚,赶紧看着下面的电文,说道,“英使艾伦赛表示,若我方确保制止租借地华人抗英行动,英方可考虑暂缓撤除长洲、汲水门、佛头洲三处税关,作为交换条件……”
“唉!”谭钟麟大失所望,叹息道,“缓撤也是撤,迟早总是要撤,这分明是英夷缓兵之计!王道,你替我拟一封回电,告诉李合肥:前天港督卜力到此,曾向我保证,移关事可不再提,我才答应了他,三日之内派兵维持秩序。如今英夷再次自食其言,税关之事又有反复,我这兵也不派了!请合肥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去与英夷交涉!”
“这……”惯于唯唯诺诺的王存善这一次却没有说“是”,迟疑道,“卑职以为,英夷一向骄横跋扈,和我方交往,从来不肯退让,现在迫于形势,能够允诺缓撤税关,已经不容易了,我方似宜适可而止;何况大人已经答应港督,派兵维持租借地秩序,如果不予兑现,反而授人以柄,港督若是以此为借口,再来纠缠,如何是好?”
谭钟麟默默不语,肉皮稀松的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拧成了一张蛛网。王存善所说,本不是什么高见,无非是劝他隐忍退让,弥缝求安,这已是李鸿章唱了千百遍的陈词滥调。但王存善说到港督卜力,却使谭钟麟听得心里一沉。他毕竟是当面和卜力打过交道的,一见之下,就觉得那人眉目之间杀气腾腾,是个阴骛狡诈之徒,十分不好对付,如果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岂不要把广州闹个天翻地覆?
正沉吟间,签押房的门帘挑起,一名戈什哈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戈什哈呈上手里的一个宽大的信封,“这是英国领事馆刚刚送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洋鬼子又有麻烦找上门来了!”谭钟麟看了一眼王存善,让他接过那个信封,又问戈什哈,“送信的人呢?”
“已经回去了,”戈什哈说,“他说大人若有回信,请派人送去。”
“知道了。”谭钟麟挥挥手,戈什哈躬身退去了。
王存善已经打开了那个信封。
“大人,英国总领事满思礼发来的照会……”
“念!”
“大英国大君主特派驻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