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5 / 8)
几个铁杆球员,抱着一只篮球从一中队打到六中队。
七中队都是老班长,场上战斗经历得多,再加上都是预提干部,自我感觉激情旺盛,打起球来气势汹汹,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一鼓作气连战连捷,六个中队都被稀里哗啦地打了下去。当然,七中队也付出了代价,凌云河在最后一场跳篮的时候被六中队的后卫顶撞了一下,那一顶非同小可,本身起跳较高,力度凶猛,对方也是孤注一掷,就在凌云河离地三尺球将出手之际,对方后卫刺斜里跃来,出其不意地横在凌云河的面前,飞身截球,球没截住,却将凌云河撞出两米开外,脚下落空,全身失重,泰山顶上一青松顿时变成了一堆肉山,轰轰烈烈地砸在地上。黄泥巴地巍然不动,中锋凌云河却差点儿摔断一条腿——除了脸上被蹭破了皮,左脚还脱臼了。
光荣负伤的还有马程度。马程度本来是很不情愿上场的,平时连球都不愿意跟凌云河在一个场上打。凌云河球技不差,但是球德欠佳,自封队长,在场上任意指点江山不算,还爱凶人。关键时候你要是传球不到位,或者是失手丢了球,他能黑起屁股骂你。要是赢了还好说,倘若输了,那就坏了,他不仅在场上给你难看,下来之后他还揪住你不放,查你的责任,弄得你好几天心里不痛快。训练紧张,打场球本来是个娱乐,但凌云河偏偏较真,把它变成一场货真价实的战斗,谁得分谁丢分锱铢必较,一场球下来他要骂你好几天,实在是件吃力不落好的事情。
马程度虽然在业务上反应迟钝一点,但在球场上还是生龙活虎的,攻势凌厉,出手凶狠,铁皮脑袋不怕打,有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牺牲精神,能够在重围之中带球突破,而且投篮命中率很高,是凌云河最为理想的前锋搭档。
马程度虽然不乐意跟凌云河并肩战斗,但这没用,他抵挡不住凌云河软硬兼施,凌云河偏偏就喜欢跟他玩球。吵归吵,大战之际,凌云河绝不会让这个棒打不散的伙计一边歇着乘凉去。用凌云河的话说,这不是他凌云河个人的事情,它关系到七中队的声誉。个人利益服从组织需要,不打也得打。
这一次跟六中队交手,七中队球队由于连续作战,均已人困马乏,最后的拼搏十分艰巨。马程度先是被人绊了一跤,趴在地上差点儿就没有起来,后来球到眼前了,才一个鲤鱼打挺振作了精神。至后半场,三步上篮的时候被对方一名队员高空盖帽,一掌拍在脸上,顿时眼冒金花,鼻子下血红一片。
球赛结束之后,两个人便相依为命赶到卫生所求援。马程度一脸沮丧,神态就像刚刚挨了一顿狠揍的狗。凌云河虽然一拐一瘸,却神采飞扬,呲牙咧嘴地总结胜利果实。
六
大队卫生所那天值班的碰巧是卫生班长丛坤茗。
不巧的是那天丛坤茗的心情不太好。这天丛坤茗又接到了一封信,当然是求爱信——总是有人不厌其烦地给她写这种信,六中队是那个叫崔大山的人尤其执着,可是她不喜欢崔大山,尤其不喜欢他的那双恶劣的肉眼泡和装腔作势的表情。什么玩意儿?也敢乘人之危,什么情有独钟,什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什么嫁给他是最佳选择,简直是死乞白赖。他是看我提干没有希望了,就以为我会降低标准了,真不是个东西!
正在气恼,凌云河和马程度互相帮衬着,残兵败将一般蹒跚而来。
丛坤茗一见凌云河和马程度那副阴死阳活的德性,不愉快的心情顿时化为乌有,差点儿没有笑出声来。“嗬,这是从哪个战场上下来的英雄啊?”
凌云河还没开口,马程度就呻吟起来了,哼哼叽叽说:“什么英雄啊,狗熊。六中队不规范,打不好球还老打人。医生你帮我看看,我这鼻梁骨是不是断了。”丛坤茗俏脸一沉:喝道:“什么医生?就你那点毛病,还要医生看?那你就等着吧。这里没有医生,只有卫生员。”马程度顿时噤声,凌云河怔怔地看着丛坤茗,闹不清这个漂亮的丫头平白无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想了想,陪笑说:“早就听说卫生所的丛坤茗一个班长顶俩医生,拜托啦,这腿确实疼得奇怪,快来帮咱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吧。”
丛坤茗面无表情地说:“进去,躺下。”
凌云河便蹦蹦达达地进了门诊室,正要躺下,又看了看马程度,说:“老马,你先来?”
马程度连忙摆手,说:“你先来你先来,你是重伤嘛。”
凌云河心里笑了一声——这个兔崽子,他是看人家一个卫生员,还信不过呢。连看个病都要充分体现他的农民意识。
丛坤茗让凌云河捋起裤腿,两边看了看,又上下捏了捏,问道:“你们是几中队的?”凌云河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七中队的。”丛坤茗说:“噢,是祖国的花朵军队的栋梁啊,那你这毛病我可不敢随便摆弄了。万一有个好歹,把你的腿弄坏了,我可担当不起啊。”
凌云河苦笑一下说:“你不要吓唬我,我知道你在卫生所是独当一面的。这点小问题,在你手下还不是小菜一碟。”
“怕不怕疼?”
“当然怕了,最好不要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