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凤穿牡丹(2 / 3)
不同,从色彩的晕染、渐变、搭配之余,更能凸显出花鸟的绰约神韵。单是五朵牡丹,就用了赤色、桃红色、珊瑚色、雪青色、鹅黄,从里向外一缕丝线由五分一至十二分一,用绛色、鱼肚白、霜色、水红、鸭黄色等颜色层次递浅。
再说那林立的片片绿叶,虽都是绿色,却也有翠、缥、松花、松柏之分,用着套叶针长短一致地反复穿梭,远近瞻眺,真有花团锦簇、交加葱茏之感。
却说璧容在这三四天会心凝神的绣制中,一面忙于各色绣线的更换,一面却愈加感叹这作画之人对配色之细腻精准。
自古有道是凤毛麟角谓可少。待绣到凤尾之际,璧容索性拆了十二分一的薄丝线,用了长短套针按着勾摩的纹路反复套秀,千万个线头在穿梭间便匿迹于无影之中,绯、杏、黯、黎、黛、藏青、靛蓝……色彩之变更是令观者眼花缭乱。
好在秀莲手里的八张凳垫已然完工,便卸下手中的活帮着璧容分线、捻匀、纫针,刘氏郑母也一同坐在正屋里帮着裁剪余下那五张桌旗,绷边,打些结络,待秀莲穿针给绣了藤纹底边一系外饰。
然到了最后一刻,万象神韵皆汇于一只凤眸,璧容却有些无从下手,因这画中仅是一点墨迹略过。
苏绣最是讲究神韵,诸如山水自有远近之趣,楼阁具现深邃之体,人物流露生动之情,花鸟能报绰约之姿。
鸟若无神,便是一只画中死鸟,凤若无珠,怎可有涅槃浴火之瑰丽?
既无法下针,索性放于绣架上,先去绣了那五张桌旗,有了先前针起针落的熟络,眼下这单色的平针图样却是好绣的很,又想着许些日子没看天业的描红大字,便叫了他来。
大半余月的临拓,横平竖直之外已有了些许向背、往来、伸缩的笔势,只是在行笔提顿、方圆上还要再练。
璧容想起自己幼时学习写字时,父亲常说:学书有序,执笔为先。字只有成体之后,方才有意志可言,错了虚次,或是先期功夫不到,变成了空有形态,然骨肉、气血不足。
“这几日三字经可全背会了?”璧容问道。
天业点点头,自己像是觉得下了苦工,便张嘴背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
尚未背完,却被璧容突然打断,天业以为自己背错了,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却听得璧容到道:“能温席前面是什么?”
天业一愣,转着眼睛在脑子里一通倒转。
璧容到没有旁的不满或是讶异,比之却有了些了然于胸的,只问道:“脑子里又从人之初开始背了,我说的可对?”
天业闻言点了点头。
“你这样背书是不对的,读书读的是蕴义,而非韵律。再者,读书不能一味墨守陈规,从头至尾地通读,要把每一个地方都能当做开头结尾才可,举一而反三,闻一而知十,功夫才算用对了地方,就好比你和福哥儿豆芽到河里捉鱼,不能只一味在一个地方捉,而是哪里有鱼去哪里,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天业一脸诚恳地点点头,倒像是个学子般恭敬地答道:“是,天业明白了。”
璧容又问:“三日后我还要这样检查,可能不再被我问住?”
“嗯。”天业小脸上跃出一股坚定,倒是让璧容始料不及,许是在这一刻,璧容才由心地感受到天业对于读书的向往憧憬。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转念一想,正如那潘家小姐,待嫁之时,心中定是满溢着对命中良人的无限憧憬。
相思寄于凤,牡丹莫如郎。
※※※
半月期限前一日,璧容叠了那绣好的盖头并五张桌旗、八张绑穗凳垫,拿红布包好,交予郑天旺,郑母特意嘱咐他交付了活计后,买一尾桂花黄鱼回来给容姐儿熬汤补补眼睛。
郑天旺诺着应了声,这才跟着村里两个去镇上卖黄豆、绿豆的婆子一同上了宋金武的车。
待那两个妇人在东街口下了车,宋金武又挥了下鞭子,往南街沈记布庄走,路上郑天旺跟他说起璧容做刺绣的事,声行并茂地赞道:“你是没见过那布上的画,倒是比那纸上的还要好看,原先还道我家婆娘是个手巧的,会织那旁人不会的花布,如今看来,哎……”末了坏笑地看了眼宋金武,道了句:“早没看出来,你还是会挑的!”
进了沈记布庄,和熟络的小伙计打了招呼,伙计进去请了掌柜出来,年掌柜倒是没想到来的这般早,还以为会拖上两天,心里自是对他们的诚信很是满意。
郑天旺打开布包,先给年掌柜看了五张桌旗,又拿了八张绑穗凳垫,年掌柜仔细看了,道了句不错,便抬眼只等着郑天旺拿出盖头。
郑天旺嘿嘿笑了两声,道:“我家姐儿这东西可是绣的不错,小人这才和掌柜的卖了个关子。”说着便展开了那四四方方的红绸盖头。
四边绑了红色流苏,脚上各坠了个小巧的梅花络子,展翅的五彩凤凰正如图样那般对着满园牡丹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