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庭宇翳余木(4 / 5)
陆寄风十分干脆地推出一小段剑刃,手指在上头一划,割出伤口,便将伤口对准了瓶口,殷红的血一滴滴地注入,不一会儿就把瓶子给注满了。
苏毗公子一直专心地看着陆寄风滴血,眼神先是发光,接着便发起抖来,强抑着内心的激动,看着陆寄风封好瓶口,递了过来。
苏毗公子接过玉瓶时,手十分冰凉,喃喃道:「真的有救?越娘真的有救?」
陆寄风道:「无论如何,请公子脱离圣我教,万勿助纣为虐了!」
苏毗公子看着陆寄风,紧紧地攒着那救命的玉瓶,激动地说道:「你明知她是我的胞妹,我与她违乱天伦,你还是愿意救她?你不鄙视于我?」
陆寄风有几分无奈,道:「这……也许女国的风俗与我国不同吧……?」
苏毗公子道:「是不同,我国传说,若一胞双生子是一男一女,那就是天降的天使与恶鬼,恶鬼将带来灭族之祸,因此必定要祝福天使,杀恶鬼祭阿修罗神,才能保国人安全。」
陆寄风奇道:「岂有此理?双胞赤子在出生之时,又如何分辨正邪善恶?杀错了岂不糟糕?」
苏毗公子道:「没错,这对双胞胎会被养到少年时,再由族人共同决定杀谁……」
陆寄风「呀」了一声,更感恻然,若是婴儿时就被杀也就罢了,毕竟婴儿无知,生命脆弱,死得容易。但是少年已有多少喜怒哀乐?那时再被处死,实在太残忍了。
苏毗公子望着越娘的画像,伸出手轻轻抚着,道:「我们自幼便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作相同的梦……我们连想法也相通,不必多说什么话,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可是我们还是爱与对方说话,说个不停。我们什么都要让对方知道,我们之中没有秘密,我们虽然有分开的两副身体,但是我们根本是同一个人……但有一天,一向没有秘密的她却对我隐瞒了,她的眼睛不敢看我,和我说话时总是不知在想什么,甚至还背着我偷偷地哭泣……」
苏毗公子长长的睫羽颤动着,道:「她有心事瞒我,我也不问她,我知道她一定会告诉我。她果真告诉了我,她哭着说族人决定杀我,她很害怕,不知为什么我该死……她不知,我又何尝知道?我们害怕地抱在一起哭泣,不是害怕死,是害怕分离……她求我带她一起逃走,虽然国境外就是无边的沙漠,那里只有死亡和枯骨,可她愿意和我一起长眠在干净的沙漠里,让风把我们的骨头搅乱在一起,直到谁也分不出谁为止。」
陆寄风问道:「你们就这样逃出来的?」
苏毗公子笑了,道:「两个十岁的孩子,想横越沙漠,只是找死而已,如何能逃出来?」
「那……」
苏毗公子阴沉沉地冷笑着,道:「既然我是恶鬼,我就真的当个恶鬼,灭了他们!」
「什么……?」
苏毗公子说道:「我带着越娘,不是往沙漠去,而是往党项的军营去,党项与女国连年征战,他们的国王被我们杀了,剥皮碎骨,贮于铁器送回去,他们对女国恨之入骨,只是女国防卫森严,他们屡攻不胜。我带着越娘去投奔党项,告诉他们另一条入城的管道,他们在深夜杀入女国城中,几乎杀光了所有的族人……」
陆寄风吸了口气,看苏毗公子淡漠地说着这些话,实在不能相信这是一个十岁少年做得出来之事。难道他果真是恶鬼转世,族人的传说就这么宿命地应验了?
陆寄风道:「你……你怎能引敌人进城?你这样的行为,太……」
苏毗公子挑了挑眉,道:「难道我该束手就擒,无罪被杀?」
「不,可是总该有别的法子……」
真要说什么法子,陆寄风也实在想不出来,逃也逃不了,那除了先下手为强之外,还能怎样?
可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会有此心机胆识,也实在让人感到恐怖。陆寄风心中已生出一丝后悔,想道:「他生性如此狠毒,难道我帮他帮错了?我不该指望他改邪归正?」
陆寄风对他的善根还抱着一丝希望,道:「苏毗公子,此事或者出于无奈,但是那么多族人因你而死,你总有些内疚吧?」
苏毗公子幽幽叹了一声,道:「我是后悔了……虽然党项王赐我城中十户巨富的财产,但是越娘却从此不再看我,不再跟我说话,甚至不愿意见我……她恨我是灭族仇人,她从此不梳妆也不穿绫罗绸缎,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生活在像坟墓一般的土室之中,过着心如死灰的日子……任我如何哀泣恳求,她都不闻不问,我们本来是同一个生命,我重生了,她却死了……」
陆寄风默然,越娘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她果然拥有天使的良知。苏毗公子轻道:「我想她只是见景伤情,于是我迁居到中原,想让她忘记女国城被屠杀的过去,她依然不说不笑,不理会我……我终于受不了了,我再也不愿意和她靠得这么近,心却隔得那么远,我要恢复从前和她的亲爱之情……我强迫占有了她……」
陆寄风虽已料到会有这一层,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这根本是禽兽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