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横扫塞班 (3)(9 / 11)
清冈不知为何叹了口气,手枪口在空中划了几道看不见的弧:
“仗打输了别唠叨。历史从来就是由强者来写的。罗马帝国、君士坦丁帝国、蒙古帝国、奥斯曼帝国、西班牙帝国和大英帝国,都存在了几百年,有谁放个屁?还不是有一帮历史学家去凭吊感怀,歌功颂德?没有人同情弱者。优胜劣败是自然界最基本的规律。日本不去扩张,列强必然会骑在日本人头上拉屎。佩里将军的‘黑船’就干过,英国舰队就把鹿儿岛市轰毁,长州的炮台被西方列强夷平。日本不自强,结果会象中国清朝那样衰败。我们败了,并不是错了。我们还不够强大,技术还不够先进,占的地方太快太多,来不及消化;我们不该连中国都没吃掉就同老美干开了;我们战略上也有错误,希特勒这家伙靠不住;战术上,中途岛和瓜岛简直打得糟透了,塞班打得更糟;我们的国力不如老美,军部中的废物也太多了。这些都要深深地引为教训。要反省,就反省这个。下次战争我们一定会打赢,这次败了算不了什么!”
清冈终于把手枪插入皮套。他用靴尖碰碰石桥的脚:“把绑腿系好。精神点儿。忘了你刚才说的混蛋话,准备冲锋去吧。你那些话实在对不起几十年来为日本而战死的军人们!”
石桥沉默了,他睁大一只眼睛,几乎认不出他这个“老同学”来。他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来了。他慢慢地说:“清冈君,咱们的见解不一样,我不怨你。我也不多说了。但我想给你帮点儿小忙,如果你愿意的话。”
“说吧!”清冈很有兴趣。
“你会开飞机吗?”
“问这干什么?没时间啦!”
“回答我。”石桥固执地坚持。
“啊!会一点儿。我在特种兵学校开过老式的中岛飞机。在美国留学还参加过航空俱乐部的一两次活动,飞的是老‘寇蒂斯’。我最后一次飞行是在五年前,一架双翼的川崎九五式飞机。从那之后,我已经弄不清新式飞机都搞的是什么名堂了。”
石桥恳切地说:“反正也就是唯一的机会了。你去过马皮角吗?啊,去过。在马皮角简易机场跑道的东端,正对着一块‘山’字形的礁石,在礁石对面的悬崖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穹窿岩洞。岩洞中有一架零式双座水上飞机,油箱是满的。它原为斋藤和南云将军准备,但驾驶员在战斗一开始就被舰炮打死了。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清冈君”,石桥又激动起来,声音发抖:“如果你运气好,可以驾着它离开塞班,飞到硫黄岛,然后去日本。我家在东京涩谷区XX町X号,家父石桥正夫,是那一带有些名气的医生。你如果能见到他,告诉他说:战争中孤儿很多,请收养一个聪明点儿的。日本列岛总还存在,日本民族总还存在。日本总要挺起腰来,总有复兴的一天。而那一天应该是宪法上写明永不再发动战争的一天。
“嗅,我还有个太太叫丰美。我们没有孩子,你劝她别伤心,可以改嫁。日本是死不了的,活下去就有希望。”
清冈已经烦他罗嗦了。但是一架水上飞机倒不坏,可以试一试。他能从瓜岛逃出来,能从新不列颠岛逃出来,兴许也能逃出塞班。他捏捏自己的护身符。幸庆自己没有冒冒失失地开枪。
“那就拜托啦。清冈君。我去了。”石桥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他这回又有什么新名堂?
其实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用那双戴了白手套的手——这双手将要握住一把日本战刀——握了握清冈的手。石桥来了一个他特有的“啄木鸟”式的鞠躬,然后,隐没在黑暗中。
清冈永一大佐也离开了那块突冗的岩石,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
他穿过马肯肖村前的小广场。那里本是渔民用来晾晒鱼干的,树着一些木桩子,有的被弹片砍成了半截。
广场上集结了很多人,都在忙碌着。有的在找自己的部队,有的在领取武器,有的人念叨着自己部队的番号。还有些人围成一堆坐下来,在纸片上写着遗书一类的东西。一位军官大声嚷嚷着在布置队伍,讲解攻击路线。几个士兵互相用绑腿往身上捆绑着炸药包和迫击炮弹。
清冈永一哼了声,挤过人群。他可不是未见过世面的新兵了。在菲律宾、在瓜达尔卡纳尔,他亲身领教过美国军人。他身为情报军官,间接地知道更多的事实。美国大兵早不是巴丹半岛那副松松垮垮的公子哥儿了。他们已经学会了战争。他们,特别是精锐的海军陆战队和突击营,几乎同日本人一样擅长夜战,加上各种强大的武器系统和海空支援,使日军夜袭成功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但是,如果不发动夜袭,而在白天突击,那更不堪设想。美军现在是见地堡就炸,见洞就用喷火器烧,坚固的据点先封锁后绕过,飞机贴着树梢飞,舰炮也准得能参加奥林匹克大赛,通讯畅通,指挥灵活多变。他们毫不留情地杀死日本人,几乎不抓俘虏。这场战争在两大民族之间结下了血海深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清冈来到马肯肖村后面的临时野战医院。所有塞班岛的伤兵,能撤的都撤到这里了。人群密密麻麻,几乎插不进脚。好点儿的躺在担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