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 (4)(3 / 11)
台的波段。瓦胡岛上功率强大的无线电发射塔向西太平洋广大地区转播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全国广播公司和其他国内电台的重要广播。
RCA的收音机亮了一会儿,开始发出声音来。惠特尼仔细地调寻电台,反正时间多的是。全国广播公司正在广播儿童长篇连续故事《轰动一时的法雷尔》,没意思。哥广广播的是《茫茫大道》,离题太远。美国广播公司的节目是《米德乃特船长》,惠特尼的手停下来,又吸了一口烟,等着听报时声。很长时间都没有响,上校正等得不耐烦,突然节目中断了。响起一阵轻音乐,一位很不熟悉的播音员用一种沉重的腔调说:
“对不起,我们中断了节目,向听众报导一则特别电讯……
“合众国际社华盛顿分社消息,白宫发言人史蒂夫·厄尔利宣布:一九四五年四月十二日下午五时四十九分,在佐治亚温泉,总统死于脑溢血。副总统杜鲁门已获通知,在白宫由罗斯福夫人面告。国务卿已获悉,并召集内阁开了会。在部队的四个儿子己由母亲去电通知,内容大致是:总统下午长眠,他鞠躬尽瘁,守职至终,亦希望他们尽职守责到底。上帝保佑你们。”
惠特尼感到他每时每刻依靠的一堵坚实的墙一下子崩塌倾颓,化成尘埃。总统怎么可以不在?总统怎么能死?泪水从他凝固的面颊上流下来,他一点儿知觉也没有。他无法设想,这个世界会没有罗斯福,他的心灵里会没有总统。
其实,罗斯福的躯体大半已经迈入天国了,只是他的意志还把他拖在尘世上。两个月前,总统的座机降落在苏联黑海城市雅尔塔。罗斯福在此地和丘吉尔、斯大林共商战后世界的地图。负责接待他的美国海军中尉诺里斯·霍顿吃惊地发现:总统“脸色难看,布满皱纹,显出极度的疲劳,皮肤发灰,仿佛半透明似的”。一个玻璃样的罗斯福声音微弱,裹在黑色的斗篷里,形同影子。他咬着牙,竞选了第四任总统,挺过了雅尔塔会议的疲劳战,他的精力耗尽了。
折磨罗斯福的是阿尔瓦莱兹病、脑动脉硬化、心力衰竭和冠心病并发症,加上他自己揽下的全世界的事务,从中国、希腊到农产品信贷公司法。他不是神,他也是人,受人间一切自然规律的支配。象一切帝王和伟人一样,终究要对这个他无限爱恋的世界撤手。
八个小时前,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坐在柔软的皮面扶手椅上,悠然自得地望着窗外花园中的橡树。佐治亚州温泉镇气候宜人,溪谷中风光明媚,总统笑盈盈的,心情舒畅。世界战局和政局进展顺利,他已经在规划未来的蓝图。四月初的佐治亚暖得出奇,原野里开着山朱萸和野紫罗兰,由华盛顿送来的邮件误了点,除了观树赏花,只好请舒马托夫夫人给他画一幅肖像,他准备把这幅画送给露西·拉瑟福德的女儿。露西是他的情人,埃莉诺的情敌。她给总统带来温暖,给夫人带来怨恨。
快到中午的时候,比尔·哈西特拖来了迟到的政府文件,罗斯福匆匆批完。他穿了件背心,打了一条哈佛领带,露西帮他弄得整整齐齐。哈西特把批好的文件收拾带走,画家伊丽莎白·舒马托夫夫人走进来。她竖起画架,帮罗斯福披上海军斗篷,罗斯福开始专心研究外交文件。女画家不敢惊扰,也不敢让总统摆姿式,只是在画上铺铺底色。
露西·拉瑟福德面向总统,微微一笑,总统正对她讲一句俏皮话。露西很美,很迷人。
罗斯福把一支烟塞入烟嘴,点燃烟。他一下子从皮椅上滑下来。他举起左手摸摸太阳穴,但没摸到,那手垂了下去,手指抽搐。他的眼睛闭上了,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的头非常痛。”小狗法拉似乎感到什么,疯狂地冲出门去,汪汪大叫,然后在附近的一个山头上蹲下来,木然不动,仿佛守灵。
把罗斯福顽强地拖在世界上的最后一根丝线终于断了。
伟人在世的时候,成为议论的中心。伟人的离去,又会涌来一大堆的评价。无论是人民的赞誉,敌人的咒骂,政敌的讥讽,都从各方面肯定了罗斯福个人给美国和世界带来的巨大变化。总统充满了机智、勇毅和斗争精神。他理想高尚,雄才大略,满怀激情地鼓励美国人民冲出大萧条的陷阱,把他们推上繁荣的高峰。他泰然自若,既会因势利导,又能高瞻远瞩,纳粹猖獗之日,断然支持英国和苏联,实施租借法案。然后,他又以美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的身份,领导了对德意和对日战争,并且在两大战场上都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失去了他,才感到他留下的真空难以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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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特尼上校回忆起去年见过总统的一面,回忆起他的音容笑貌和软绵绵的大手。他感到仿佛失去了一个老朋友和老熟人。他觉得总统是一个笑容可掬的老司机,叼着烟,握着方向盘,时时看看他的乘客。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拐来拐去,每次拐弯,人们总吵吵嚷嚷,说这回要出事。他知道路,知道怎么开,结果安然无恙,还发现一片新天地。现在司机离去了,汽车停下来,下一个拐弯该怎么办呢?
也许,诗人惠特曼为悼念林肯总统去世写的诗能更好地表达他这时候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