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夏来(2 / 2)
他好像看见了一点微光,就在他的正前方,虽然很微弱,可那的的确确是光,打破黑暗与死寂的光,指引着他前行。
这就足够了。
夏温言幽幽睁开眼时,光线刺眼得他有些承受不住,他想要抬起手来遮一遮这刺眼的光,却发现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仅是勉强动动手指而已。
屋里没有人,静悄悄的。
床帐已然换成了浅碧色的薄纱帐,凤形铜钩将薄纱帐勾挂起,已然不是原来的那一床床帐,夏温言发现,便是他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已然换成了新的,与纱帐一般为浅碧色,轻轻一嗅似还能嗅到淡淡的皂荚清香以及阳光的味道。
被子比原来薄去不少,屋中桌上摆上一盆青翠的茉莉花,白色的花儿俏生生的,就像姑娘家一样。
夏温言望着桌上的茉莉花,有些怔怔。
茉莉花已经开花了么?
现在……是什么时节了?
“知了——知了——”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蝉鸣。
夏温言愣住。
薄纱帐,薄衾被,茉莉花,蝉鸣……
他——究竟是睡了多久?
门轴忽然传来响动,掩闭的屋门被人从外轻轻打开。
走进来的人身着一件水蓝色半臂,乌黑的长发盘成简单的妇人发髻,上边只简简单单插着一支木簪。
木簪雕刻成山茶花的模样,只是雕得有些歪扭,并不好看,更不精致,显然刻这支花簪的人手艺并不好。
走进来的人脚步轻轻的,生怕吵着这屋中的人休息似的。
她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她手中正捧着一只白瓷碗,碗里盛着大半碗浓黑的药汁。
是月连笙。
她瘦了很多,本是圆圆的脸变得有些尖削,笑得她圆圆的杏眼更大了些,她面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淡淡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悲喜,更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夏温言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记得他的连笙是娇娇羞羞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而不像是现在这般像是历经了风霜雨雪后的静淡模样。
“啪——”在夏温言怔怔看着端着药朝他走来的月连笙时,在那阵阵蝉鸣声中,这本是静悄的屋里陡然响起一道瓷器掉落在地碎裂的声音。
掉落的是月连笙捧在手里的药碗,浓黑的药汁洒了一地,脏了她的裙角,更是洒到了她的脚背上。
夏温言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要下床来到月连笙身边问问她可有烫着,却见他才将将弓起背又重重跌回床上。
他根本起不来。
月连笙像不知疼痛似的,只定定看着夏温言,一瞬不瞬,仿佛从未见过他似的。
夏温言眸中满是苦涩之色,为自己的无力,更为自己的无能,他张张嘴,这一时之间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此时此刻的他,连唤月连笙一声都做不到。
他苦涩的眸中此刻多了绝望,他不再看月连笙,而是默默将脸别向另一侧,痛苦地闭起眼。
纵是醒来了又如何?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他本就是个无能之人,如今更是成了废人。
“温言……”只见月连笙嚅了好一会儿唇,才颤巍巍地嚅出这两个字,下一瞬,她冲也似的扑到夏温言床前,着急忙慌地寻着他的手来握住,因为激动而使得她双手颤抖不已,过了一小会儿才将夏温言的手紧紧握住,“温言,温言,温言……”
她激动得似乎根本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反反复复地唤着夏温言的名字,而后将紧握在手心里的夏温言的手贴到了自己脸颊上,已然哽咽,“温言,温言……”
夏温言觉着有什么润湿了自己的手心,滚烫滚烫的。
他心一惊一揪,慢慢转过头来,睁开因痛苦绝望而闭起的眼,再一次看向月连笙。
此时的月连笙在笑,却已是泪如雨下。
她捧着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手心,一下又一下轻轻蹭着,就好像他在轻抚着她脸颊一般。
看到他看着她,真真切切,并非虚幻,月连笙泪流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