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侧隐之心(2 / 2)
起盖碗,拂开水面浮叶,沉默半晌才道:“还是你们有心。”
听着话音,郑青菡倒悬的心慢慢放下,眼前一关算是过了,得亏宋之佩帮忙。
郑伯绥又道:“之佩,把你叫来,就是想听听你的主意。如妃怀有身孕,要是天天去罚抄佛经,我怕她累坏身体。”
“圣上对如妃娘娘宠遇深厚,只要大人帮着周旋,依我拙见,佛经最多再抄上三天。”他犹豫道:“只是……。”
“有话,但说无妨。”
宋之佩道:“沈姨娘是如妃娘娘生母,刑部要是查明此事牵扯娘娘,对娘娘前程会有影响。”
郑伯绥默然,扭头对郑涛道:“意思可听懂?我看,此事就交由你处理,终归是你生母。”
郑涛神色一晃,狭眸森寒到极至:“父亲放心,我自有打算。”
郑伯绥起身,迈出书房时,抛下一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八个字,若有所指。
郑青菡心念转动:“三弟,父亲很是器重你。”
郑涛淡然:“谢长姐抬举,我们是至亲骨肉,自当为父亲尽心尽力。你说,是不是?”
她怆然重复:“至亲骨肉?”
郑涛审视着她的表情:“长姐罹患脑病,独居在后院,虽不及其它姐妹亲近,但血缘至亲是不能否的,如今家中出事,求请长姐尽份心力。”
“沈姨娘私吞钱财,刑部有证有据,我有心无力。”
“长姐幼年失母,一路孤苦伶仃,姨娘不加倍照顾,反而因利乘便算计你的财产。”他凛然道:“人心不足,得陇望蜀,姨娘下狱刑部,也是咎由自取。”
好一出“不循私情,大义灭亲”的戏码!
郑青菡薄唇轻抿:“三弟言重。”
“只是如妃娘娘有些冤枉,她深居后宫,根本不知姨娘的行事作风。”郑涛语气微妙:“精工坊打造的金陀佛,如妃要是知道来路不明,根本不会收下,更不会拿给太后当寿礼。”
头戏总算登场,这才是重中之重。
“三弟的话,有些道理。”
“长姐,我拟了折子,把事情来龙去脉写了一遍,就是想替如妃说句实话。”
“所以呢?”
“所以,如妃不会受此事的影响,依旧是锦绣前程。”
他的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郑青菡微微笑:“只要沈姨娘在刑部咬紧牙关认罪,承认是一人所为,如妃娘娘才能有三弟口中的锦绣前程。”
“长姐不是跟父亲说过。”郑涛面露阴寒:“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郑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牺牲沈姨娘,力保如妃,郑青菡脸上的笑容倏忽收拢,她惊骇于郑涛的决断。
面对自己母亲未来的命运,郑涛毫不留情,一切以郑家利益至上,刑部若是定罪,沈姨娘命在旦夕,他却如斯镇静。
郑青菡心里一震。
生于薄祚寒门,三十岁才能当个刀笔小吏,而郑涛不到二十就谋到油水最多的官职,她本以为,他是靠门第背景才得了些虚名。
如今看来,她错了!
一个不显山露水的官宦子弟,必然把本事装在肚皮里,比如宋之佩,比如这个三弟。
郑青菡颇为感触,只说:“你,到底是父亲的儿子。”
“长姐要记住,你也是父亲的女儿。”郑涛的语气不亲不疏:“谁跟相国府对着干,只要查明,我便让她万劫不复。”
一句话,语气缓慢,却犀利无比。
她凝目看他,目光里有挑衅、漠然、狠利……。
整个书房,安静到落针可闻。
“真是鬼天气,暗沉沉的吓人。”屋里的铜灯突然亮了,宋之佩正挑着灯蕊,光线随着他的手势流动。
郑涛“嗯”了一声,道:“工部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看着他背影走远,郑青菡一侧头,宋之佩毫不避嫌的站到她身旁,距离相当近。
她退了一步:“刚才,为什么帮我?”
宋之佩指着远处即将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我跟他不同。”
“什么意思?”
“帮你,不是因为侧隐之心。”宋之佩肃着脸道:“沈姨娘有错在先,应该受刑部处罚。”
“进来之前,你还在指责我。”
“怕你不知道事情的轻重,才想提醒你。”他一脸通透,冷不丁道:“没想到,你原来知道。”
她说不出话来。
他若有所思:“原来这个家,要大义灭亲的人不是郑涛,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