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被黄沙吞噬的憧憬 (1)(5 / 11)
这里除了沙丘和戈壁滩,四处荒无人烟,离县城还很远,而返回村子也是不可能的。
罗扬问,你还能不能走啊?柳絮咬咬牙说,走吧!罗扬只好搀着她一瘸一拐往前走。因为走得太慢,两个人就像两只蚂蚁在空旷的荒野上移动。
罗扬搀着柳絮从中午走到了下午,还没有到达县城。糟糕的是,他们这一路也没有碰到一辆进城的马车或者是一个赶驼人。黄昏时,他们带的水和干粮都已经吃完,他们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剩下没完没了的饥渴和疲惫。
柳絮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想走了。”她抬头对罗扬说,“你先走,到县城找一辆马车来接我。”
“等我回来天就黑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半路上。”罗扬说,“早晨说到狼的时候我是跟你开玩笑,其实这里真的有狼出现。只怕我们到不了县城,马上要成为狼的晚餐了。”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别这么说,从前你在村子里照顾我母亲,现在又来帮我这么大的忙,让母亲安心走了,我还不知该如何谢你呢!”
两个人说了一番客气话,柳絮又站起来让罗扬搀着慢慢往前走。罗扬越是客气柳絮越是感觉到了手腕上那只玉镯的分量。她心里明白,自己和罗扬的事只是罗母的一相情愿,也是自己的一相情愿。柳絮这么想着,她犹豫了一下,将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递到罗扬面前说:“罗妈妈已经安心了,我也不能叫你总不安心。这个东西还给你!”
罗扬说:“这是娘的心意,你留下做个纪念吧。”
“你知道,当时罗妈妈给我手镯不是要我留着做纪念的意思。”
“你该不会当真吧?你早就知道,我心里有一个爱人。”罗扬把“爱人”两个字说得很重。
柳絮眼里闪过一丝雾蒙蒙的泪光,她说:“既然如此,我更不能将它留下。这手镯一定很贵重。再说,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却要我来给你的母亲送终、披麻戴孝?”
“你当然是我的姐姐,我一直就喊你姐姐的。姐姐来送母亲,是很正常的;姐姐有一只母亲留给她的手镯,也是很自然的事。而且,这是我母亲送给你的,我没有权力将它收回来。”
柳絮不再说话。她说要把手镯还给罗扬,只是想看一看罗扬对她到底有多少情分。当罗扬亲口说出“心里有一个爱人”时,她最终才死了那份奢望已久的心。至于玉镯,她想,即使是价值连城,它对她而言也没有多大意义,也许有一天卖给古玩贩子可以换个好价钱。她又想,既然她用“还给他”的激将法仍然激不出他对她的半点情意,倒还真不如把玉镯留下,至少它会因为姐弟情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即便某一天连姐弟情也没有了,还可以“卖掉它”,试一试他是否真的就是一个对钱财也能淡然处之的君子。于是柳絮又将玉镯戴上了。
以上的讨论使两个人的心都久久不能平静,他们一路再无话可说,只一点一点慢慢向前移动。
大概因为心情的影响,柳絮觉得自己受伤的脚每动一下就钻心地痛,她终于走不动了。罗扬只好扶她在一个小沙丘旁停下来,他们就势坐在沙堆上。
天眼看要黑了,放眼四顾,漫漫沙尘被最后几缕夕阳晕染得昏黄一片,不远处有一座废弃院落的土墙残垣和一堆牲畜的白骨,在没遮没拦的荒野里闪烁着幽幽的白光,好像是对于尘世的最后挽歌或者是绝望的告别。事实上,即使那样一座残垣也不会存在很久,在风沙的吹刷下它终究会化成无数沙粒消失在茫茫无际的戈壁沙漠中。只有那一堆牲畜的白骨,森然昭示着曾经存在的生命,并永久传递出一种类似死亡将至的恐惧。
看着残垣和白骨,罗扬暂时忘记了饥渴。他想起前几年地矿局要增补附近地区的地质、地貌资料以及周边环境对砂城的影响预测,还在那里工作的他和几个同事到艋县所在的沙湖地区调研,临出发前他给麦穗留了一张便条:一切生命都在这漫漫黄沙中销蚀、湮灭,至于渺小的人,曾经妄想改天换地,除了制造出铺天盖地的沙尘,还有一座座无法居住的院落。沙进人退,沙再进,人再退……人又能退到哪里去?我们最终魂归何处?梦归何处?……他知道年轻的麦穗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他给她留下那张便条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而那个人也愿意听他倾诉。
罗扬明白,这是西北干旱地区的普遍现状。有关资料显示,地处塔里木盆地东部的罗布泊,曾经是一个碧波荡漾的丰盈之湖,已于七十年代初期完全干涸,使罗布泊地区形成了戈壁沙漠的死亡之海;位于河西走廊的青土湖原来是一片绿洲,多年来由于毫无节制地开垦和取水,也已经成为荒漠化最严重的地区,是北方沙尘暴的发源地之一;在这一地区每年有一百三十多天风沙天气,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也正以每年二十米的速度向艋县逼近。那些废弃在荒漠里的院落正是黄沙的杰作,也可以说是人类的杰作。而砂城与艋县比邻,齿亡唇寒,黄沙离都市已经不再遥远……
作为一个生活在城市的个体的人,即使频繁地遭遇沙尘天气,除了骂娘,大多数人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