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玫瑰花及其他(2 / 7)
来了,伴着雪花翩翩起舞地飞翔。
飞翔着的麦穗在一座很大的花园里停落。花园里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山石,也没有树,只是一片花的海洋。百花竟然在大雪纷飞中全部盛开,五颜六色,娇艳欲滴,花瓣和叶子上的积雪晶莹剔透,如一个水晶的世界。她叫不上那些花的名字。在五彩缤纷与晶莹剔透中,她闻到了玫瑰的芬芳。
其实,这一切并非完全是梦。麦穗病床边的小柜上的确插着一束红玫瑰,是值夜班的护士送进来的。等麦子来病房看护母亲时,花已经放在那里了。后来麦子问护士,送花的是什么人?护士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戴金丝边眼镜,一副很有风度很儒雅的样子。但他并没有进病房,把花交给护士后就走了。
从护士的描述中,麦子已经猜到送花的人是谁。但是她想不明白,他和母亲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过去的同事,朋友,或者恋人?母亲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他。他既然来了又为什么不进来看看她?也许这是他们今生能见的最后一面。
到后半夜,趴在病床边假寐的麦子被输液瓶与支架的轻微撞击惊醒。她睁开眼睛,看见母亲的手颤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在轻轻蠕动。她欠起身,将耳朵附在母亲嘴边。
“水,水……雪化了,真的化了……”
麦子兑了一杯温开水,一勺一勺喂进母亲嘴里。水又原封不动地顺着嘴角淌了下来。麦子一面用毛巾擦拭,一面轻声问:“妈妈,你渴吗?你疼不疼?”
母亲没有回应麦子的问话,嘴唇也停止了蠕动。看来,母亲不是真的需要水,输液的人一般不会感觉口渴。那是她潜意识的呓语,她在做一个怎样的梦呢?
似醒非醒的麦穗于蒙蒙眬眬中终于有了一些准确的记忆。她的记忆然后一直停留在出车祸前一天的黄昏。
那个黄昏,做好晚饭的麦穗看看墙上的挂钟,该到麦子下班的时间了。她在餐桌上摆好碗筷,然后下楼。
下了楼的麦穗来到家属区一个椭圆形花圃前,这里直对小区大门,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进出大门的人。
砂城的隆冬即将来临,花圃里只是一些枯枝败叶,往日盛开的鲜花无法在枝头残留。麦穗就站在这破败的花圃前等女儿。尽管她知道,女儿下班很少有按时回家的时候,她还是天天站在这里等她。她想通过这种等待让女儿明白,她有多么爱她,这种爱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也永远不会停止,除非她的生命停止了。但是,时间一点点流逝,原本因下班高峰期而人潮涌动的大街已慢慢安静下来,对面的楼群还次第亮起了闪闪烁烁的灯光。一,二,三……她耐心地数着对面明亮的窗户,等待女儿出现。对面所有的窗户都亮了,但依然不见女儿的踪影。也许,女儿又与同事到外面的某个地方玩去了。她心里感到空落落的。她知道,自从陆思豫走进这个家门,女儿就在心里怨恨她。她觉得对不住女儿,但是毫无办法,在当时的情形下,她要把母女两人的生计维持下去,要有足够的物质条件把女儿培养成人,就不能断然拒绝陆思豫的接近。她希望女儿长大后能理解她,原谅她迫不得已的选择。然而奇迹没有出现,她始终没能得到女儿的原谅,尽管陆思豫已经很久不来了。麦穗的心痛起来,剧烈地抽搐着。她在疼痛中急切地渴盼,渴盼能立即见到女儿,把想说的话都统统告诉她。是啊,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听过她说话了,即使她真的说了什么,女儿也会与她的话背道而驰。女儿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惩罚她。现在,她的生命里只剩下女儿,她不能忍受女儿这种极端的惩罚,更不能失去女儿。否则,当初的选择还有什么意义呢?假如没有当初的选择,她和女儿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此刻,她是多么怀念从前的日子啊,那只有她和女儿两个人的日子……想起这些,她的心又感到了温暖,一幕一幕往事浮现在她眼前,与街上流光溢彩的车灯和霓虹灯光重叠在一起。
“妈!”这是女儿第一次开口说话吐出的一个字,像崩豆一样清晰响亮。她不像别的孩子学说话时会将“妈——妈”两个字连起来说,麦穗教了她好多天才教会她喊妈妈。
女儿站在巷子里出神地看别的孩子踢毽子,她多么想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可是没有孩子接纳她。麦穗能理解当时孩子们的思维,有两种人他们不愿意为伍甚至有意进行孤立:一是学习特别好的或者老师特别喜欢的;二是特别丑陋的或者家庭状况不好的。她不知道孩子们将女儿归于哪一例,但她知道,女儿是孤单的。后来她给女儿缝制了毽子和沙包,一有时间她就带着女儿在院子里玩,但女儿并不开心。
麦穗给女儿找来很多书,有名家小说,有儿童故事。女儿迷上了阅读,她再也不用羡慕巷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了。
麦穗带着女儿刚搬到砂城时,偶尔进商场,女儿站在卖糖果的柜台前不肯离去,她只能给女儿买一支包着彩色玻璃纸的棒棒糖。回到出租屋,女儿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却一定要让妈妈先舔一下,然后问甜不甜。麦穗心里酸酸的,连连说甜,但忘了抹去挂在眼角的泪水。是女儿替她擦去眼泪的,然后下定决心似的对她说:“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