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梁鱼务,碧明池(4 / 4)
然一无所知。
袁乐游在铸剑室里连呆了三日,第四日里她再度到湖边放风,赫然发现数日前那个清爽天然的年轻人,此刻竟是蓬头垢面地坐在湖面发呆。
“嘿,小子。”她用脚尖轻轻踢一踢他。
殷浮白茫然抬头,忽地问:“袁姐姐,剑是什么?”
“能砍人的东西就是剑。”她好笑。
“哦。”他呆呆地应。
她忽然觉得有趣,拍一拍他的手:“你的手要是能砍人,也是剑。”
殷浮白想了想:“不行,我内力很差,手砍不动人,还是用剑吧。”他呆了一会儿,又问,“剑法是什么?”
“剑法就是砍人的办法。”她笑笑,“砍人砍得好,就是好剑法。”
殷浮白低下头,继续冥思苦想。
那块陨铁耗了袁乐游不少心力,她后来连续半个月都没有出来,殷浮白困守湖边,心无旁骛。深夜里,湖对岸的铸剑室常常升腾出颜色各异的火焰,绚丽诡异之极,他竟是一无所觉。
又过半月,铸剑室中火焰白日黑夜不绝,颜色转为诡异的青蓝,最后五日才终于转为金黄,如金蛇乱舞,猛烈狂热。
碧明池的白莲菡萏初绽,一点点微白在浓绿间探出头来,宛若满天繁星。殷浮白恍若未觉,犹在苦苦思索。湖的另一侧,火光愈盛,打铁声音日夜响个不停。一声声,一阵阵,仿佛要直击到人的心坎里。
终于到了最后一夜。那一日从早晨起便是乌云密布,天空低得几乎可以压到湖面,一呼一吸之间,空气潮湿而闷热,殷浮白抱着止水剑端坐湖畔,不言不动。
碧明池中的游鱼不断跃出水面,成为这压抑空间里唯一活跃的生灵。
打铁的声音,依旧连绵不绝地传来。
终于在夜晚,一声雷鸣,震动四野,瓢泼大雨全无预兆地骤然洒落,不给人以任何喘息的空间。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殷浮白的衣衫便已淋了个透湿。
雨声如击金鼓,激荡在这废弃已久的古老城池之中。
——咚咚咚;
——咚咚咚;
——出征的兵士已不在;
——千乘的将军已不在;
——曾繁华如半个京城的梁鱼务已不在;
——曾游人如织的碧明池也已不在。
暴雨如织,笼罩四野,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雨下,一切事物都无所遁形,碧明池、梁鱼务、空城、天际,没有什么能够避开大雨的锋芒。大雨洒遍了梁鱼务中每一个角落,一切都被打得透湿。高的树,低的草,冷的水,热的人,只要你在雨中,便避不过去。
这世间有没有一种剑法,能如同这大雨一般,无隙不入,笼罩八方?
这世间有没有一种剑法,能如同这大雨一样,其速如风,顷刻难避?
殷浮白怔怔在大雨中立了半晌,忽然间心有所悟,一跃而起,合着雨声舞起剑来。那剑光如水笼罩四方,竟与这大雨紧密相合,全无区别。
夜色深重如墨,间或一道闪电劈下,映衬着大雨中这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少年身影。
一滴雨水自剑尖滚落,殷浮白盯着那滴雨珠,忽地朗声而笑。
次日清晨,风住雨息。尽管经一夜风雨摧残,许多花苞被打落水面,仍有大片白莲一夕而开,恍然之间,如若大片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