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沈记酒家(2 / 4)
是大漆泥金沥粉匾额,上书四个金漆大字:“沈记酒家”。而在“记”和“酒”中间上方,还盖了一方大印,这字体端庄平正、典雅修润,称不上多好,但……即便不看那“宝元御笔”的朱泥印,他也一眼能认出来这是官家御笔亲书。
大宋江南西道常出神童,数十年前,抚州临川曾出过一个十四岁进士;而林二郎是继其后,大宋年纪第二小的少年进士——十二岁秀才,十五岁举人,次年进士及第。当年,他小小年纪殿试时便对答如流,大受先帝赞赏,当场授秘书省秘书郎,命为东宫侍读,伴太子赵伯昀读书。
他比官家还小两岁,若非宫变时被晋王搜捕入狱几近身死,身子骨一落千丈,后又逢母丧,如今开封府尹的位置上或许坐的便不是王雍了。
骡车下桥后便寸步难行,车把式努力了半天无果,只能抹汗回头苦笑道:“平日里沈记便热闹,今儿冬至更是不得了。实在没法子,两位郎君看看是否绕道?否则起码要在此堵上两刻钟……”
张目望去,沈记酒家门前空地果然水泄不通,停满车马,却仍有源源不断之车马汇来。数名马僮在路头奋力挥臂,声嘶力竭:“前门真没位置停马了!实在塞不下了,劳烦贵人们绕后门!后门还能停,这位朱字牌车请不要插队,哎哎,别打了,以和为贵啊——”
林二郎便干脆下车来,对丛伯道:“丛伯先归家安置行李,我走过去便是了。”
丛伯见这阵仗也砸舌,只好应下了,但仍强硬将伞塞给林二郎:“二郎也疼疼老奴,雪大,好好打伞。”
林二郎只好开了伞移到头顶,丛伯才心满意足地让车把式掉头绕去国子监后门夹巷。
林家家宅不过两进,还是林二郎祖父做国子监讲学博士时买的,一家三代人,不论得了多高的官职,都仍质朴地挤在那小宅子里。
“丛伯别忘了先去看望姚先生。”林二郎想起王雍信中所述那些有关姚家的诸多不幸的传闻,蹙眉道,“我从洪州买了不少生药,放在底下杉木箱中,你先带去姚家,正好看看先生病情。若是不好,不必顾忌我在宴上,先使人与我说,我立即进宫求官家恩赐御医来瞧。”
丛伯认真应下,这才行了礼,坐车回转。
站在原地见丛伯走了,林二郎才擎伞行至沈记檐下。刚走到门口,便遇上了王雍的亲随,多年不曾相见,那仆从竟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喜悦地迎上来,叉手行礼,深深一揖到底:“小人拜见林大人,我家郎君已在楼上,劳您跟小人来。”
林二郎摇头道:“我如今已是白身,万不可如此称呼。”
那仆从赶忙躬身改口:“是,林郎君。”
林二郎跟着王家仆进了门,迈过门槛时还新奇地抬头看了看——鲜有铺子门面如此宽敞,沈记酒家的大门有普通门脸三倍宽,看着甚是舒阔。
一楼大厅摆满大小圆桌,已无一处空位。每张桌子皆刻桌号,传菜伙计推着窄小推车飞快来回,车板上小而圆的青竹蒸笼码得齐整,皆贴了签子。
热闹嘈杂中,扑面而来食物热乎乎的香气,楼里很暖和,林二郎收了伞,又有些新鲜地望向墙上挂着的各色菜肴字画。
大厅里最大的一副画足有半面墙那么大,画了一张大桌上团团摆放的十道菜,每道菜旁边还有小字介绍,林二郎只是瞥了几眼,看到了“四喜拼盘”、“文昌鸡”、“脆皮烤乳猪”、“红焖羊肉”、“香烧牛肋”、“岭南桂花鱼”、“妙龄乳鸽”等几样。
这画儿画得极好,几乎栩栩如生。
这幅巨画还有挥毫提拔:“南北融合,食不厌精”——看来,这十道菜便是沈记酒家的招牌菜。
林二郎看得有趣,忽觉那字迹眼熟,这字……和郊外那农场外张贴的字看着一模一样,这样绝好的字筋骨自成一派,一但看过就让人忘不掉了。
林二郎明白了过来,这沈记与城外农场的沈记,想必是同一个。
那王家仆引着他穿过拥挤的散座大厅,往楼上去。
二楼便都是雅间了。
地上通铺了薄薄的地砖,竟不知是如何烧成的,踩上去平整光洁。每一间雅间都以风雅的木竹相隔,恰到好处地摆放了一些瓶花、木雕屏风。
二楼便显得安静很多,每间雅阁门口都有专门听候使唤的蓝衣伙计守着,门上还挂着木牌,有的是“四时春”;有的是“蓼花红”;还有“山如碧”,这些雅阁的名字倒是很有南边的味道。
王家仆领他走到最后一间最为僻静的雅阁门口,林二郎还抬头看了眼,木牌上写的是“三百荔”,他会意地一笑。仆从轻轻敲了敲门扉,听见里头一声:“想来是闻安到了,快请进。”
仆从忙推门躬身请他入内。
林二郎迈步进去,没想到里头却不仅有王雍一人,他先看到了微微佝偻着背脊站在角落的梁迁梁大珰,眼眶刚一热,立马便被一壮硕高大的身影堵住了视线,随即他整个人都被一双黑胖的手臂紧紧拥住了:“二郎啊,你可算回来了!”
厚实巨大如熊掌的手在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