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虎鲸（十八）（1 / 4）

萝拉幸福天真的童年, 在四岁的某一天结束。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无忧无虑，快乐地呆在家族保护圈中玩耍。

　　玩得肚子饿了, 就用稚嫩的声音向家长撒娇。

　　妈妈和哥哥姐姐, 都非常照顾小萝拉, 会把最美味的舌头和肝脏撕碎了喂给她。

　　正当萝拉以为, 自己会这样快快乐乐长大，成为像妈妈那样出色的大虎鲸。

　　突然，海面上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打破了所有幸福。

　　附近所有鲸鱼听到声音，都吓跑了，连海龟都拼命滑动四肢游得飞快。

　　四岁的小萝拉,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更不知道发生什么。

　　在妈妈催促中，她懵懵地跟随年长的哥哥姐姐，努力游向远离轰隆声的海域。

　　“嘤？”去哪儿？

　　“咕咕！”别问了, 快游！

　　无论萝拉游得多么努力, 聒噪的轰隆声依旧紧随其后, 反复刺激她的耳膜。

　　萝拉实在受不了。

　　她太累太累，速度渐渐慢下来，再次发出‘嘤嘤嘤’问妈妈为什么要逃。

　　永远温和纵容的妈妈，那天一反常态的严厉, 竟然无视萝拉的撒娇，催促她快点游不准停下来。

　　4岁小萝拉被那样的妈妈吓到了，再加上她真的很累，慢慢吞吞不肯认真游泳。

　　如果萝拉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她就算拼了命, 也要逃离那张网子。

　　捕鲸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幼年虎鲸。

　　因为幼鲸体形小，容易捕捞，相对容易驯化。

　　有诸多数据表明，人工圈养虎鲸寿命会缩短，捕捉幼鲸才能获取更多价值。

　　萝拉被巨大渔网兜住，怎么挣脱也无法抽身，眼睁睁看着妈妈和哥哥姐姐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被拽着离开海面，感到越来越恐惧，失控般发出最尖锐的哭声，企图得到家鲸和周围同类的帮助。

　　妈妈和姐姐不停跃出海面，哥哥一路跟在捕鲸船后面，哀求船上的人类放过萝拉。

　　即使如此，依然没能阻止海洋在萝拉眼前逐渐远去、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就那样，萝拉被带到人类创造的环境。

　　新的居住空间很小，很浅，明亮的光线让她难以适应。

　　萝拉探索陌生的环境，如同往常那样，发出‘咔哒’声定位同类和猎物。

　　声音很快传回来，只撞到周围的墙壁。

　　囚禁她的游泳池，如同看起来那样闭塞，容不下任何希望。

　　萝拉日复一日呆在闭塞的环境中，接触到许多人类。

　　有些人想要教她一些什么事情。

　　有些人围着萝拉反复探索、抽取她的血液做研究。

　　还有些人兴奋地尖叫拍手、用闪光灯刺激她眼睛……

　　在萝拉眼中，人类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都在做奇怪的事，全然不理会自己发出的求救。

　　萝拉飘在没有同类的狭小游泳池，反复转圈。

　　她渐渐长大，情绪渐渐麻木。

　　记忆中的海洋和家鲸逐渐淡去，好像没有存在过。

　　离开海洋后，萝拉无法用大海的潮汐判断时间。

　　唯有感受度日如年的煎熬，茫然地思考：

　　‘我离开了多久呢？是不是比呆在海洋的时间更长？’

　　‘妈妈和哥哥姐姐，还在找我吗？’

　　‘接下来还要这样吗？’

　　现实回答了第三个问题：

　　接下来还要这样。

　　只要她还能够创造价值，折磨就永远不会结束。

　　聪明的萝拉慢慢被人类驯化，学会迎接客人、水上巡游、与观众互动……

　　完成各种各样违背天性的表演，只为了得到驯兽师桶里的几条小鱼。

　　经过整整十年漫长而又痛苦的摧残，萝拉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出现许多圈养虎鲸都会有的长时间木浮和情绪失控。

　　正当她想要通过极端方式，结束残忍的孤独时，宝宝出生了。

　　那是萝拉第一个宝宝。

　　萝拉太早离开妈妈身边，对于迎接新生命的方式一无所知。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明明没有接触过同类，为什么会生下宝宝？

　　无论如何，宝宝的诞生依然让萝拉感到欣喜。

　　从今天开始，她有宝宝陪伴，就不再是孤单一鲸了。

　　漫长且痛苦的孤独，好似终于露出曙光。

　　萝拉把所有精力和爱意，都倾注在宝宝身上，每天寸尾不离陪在宝宝身边，教给她自己为数不多还记得的语言和虎鲸技能。

　　萝拉用匮乏的语言，给宝宝讲曾经的事。

　　“嘤。”

　　宝宝生涩地重复‘海洋’这个词，仿佛在问那是什么。

　　萝拉陷入沉默。

　　海洋。

　　那是她回不去的家。

　　萝拉乐观地以为：只要宝宝陪在身边，自己接下来的鲸生就不会孤独。

　　哪知道，宝宝两岁那年，萝拉喂完最后一次母乳。

　　然后，两个工作人员进入泳池，绑住宝宝的头和尾巴，用起重机吊了起来。

　　“嘤——！”

　　萝拉意识到什么，再次发出尖锐凄厉的声音，妄图阻止人类的残忍行径。

　　然而，宛如自己被带离母亲身边一样，宝宝也被带离萝拉身边。

　　萝拉感受到无法承受的痛苦，她停止进食和表演，日日夜夜发出悲鸣，徘徊在曾经跟宝宝生活过的泳池反复转圈。

　　平常负责喂养萝拉的饲养员于心不忍，拎着鱼来到萝拉身边，编造善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