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江南篇 替她褪去鞋袜外衫,掖好被角,……(1 / 3)
老夫人极是洁净齐整, 通身气度不凡,虽年岁已长,仍能瞧出当年倾城之姿的影儿。
她笑回道:“老身确是打京城里来的。先夫李唐, 原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公子, 当年为精进画艺,携了我云游四海。最后相中这处山水, 便在此落脚。”
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这地方景致虽好,偏生逢着阴雨时节, 便要闹山体滑坡。有时凶险起来,比那山体滑坡还要骇人, 整座山都泡在水里。幸而这样的大灾, 十年才得一遇。二十几年前那场洪涝,我夫君便是那时去的。”
老夫人眼中泛起追忆之色:“家中原存着他许多画作,可惜大都教雨水沤坏了, 只余下少许得意之作。他这一生丹青不辍, 到头来连笔墨也跟着消尽了。”
阮苓闻言诧异道:“这般好的地方,怎会遭山崩水患?我瞧着此地百姓安居乐业,市集上的物件也都精巧,山环水绕的, 再惬意不过了。”
老夫人轻抚画卷,叹道:“若不是那年大水,这清溪镇比现在还要繁华许多。当年山明水秀, 游人如织, 只可惜天威难测啊。”
她走到门前,指着远处层峦叠嶂:“你们瞧那山势,看着巍峨坚固吧?可在大水来时,竟如纸糊的一般。”
她又走到雕花木柜前, 取出一卷泛黄的画轴,小心翼翼地铺在案上。画中锦绣山河跃然纸上,峰峦叠翠处云雾缭绕,流水飞瀑间亭台隐现,竟比实景还要灵动三分。
沈支言与阮苓看得怔住,但见笔墨酣畅处似有烟霞流动,细密处又见纤毫毕现。
阮苓不由轻呼:“这当真是神乎其技,画得太好了。”
沈支言指尖虚抚画卷,惊叹道:“晚辈虽不善丹青,但自幼随家父赏玩字画,从未见过这般精妙的笔法。老先生的技艺,果然不负盛名。”
如今画轴虽已泛黄,那笔墨间的气韵却愈发显得珍贵。
老夫人眼底泛起一层水雾:“老身与先夫皆是京城人士,两家世代书香,历经两朝更迭。能在这乱世相守到老,已是上天垂怜。”
“先夫年少成名,弱冠之年便为圣上绘御容,一时名动京师。后来为求画道精进,便携我游历四方,最终在这江南水乡落脚。”
“他这一生执笔不辍,每幅画作都是心血。最爱描摹这天地间的山水意趣,可谁知那场洪水来得突然,不仅带走了他,连他半生心血也都付诸东流。”
她轻轻展开画卷末端的空白处:“这幅画他画了整整半年,临了却迟迟不肯落款。总说寻常词句配不上这画中意境。这些年来,我寻遍江南才子,竟无一人字迹风骨能与这画相配。”
案上烛火摇曳,将画中云山映得愈发苍茫。满室寂静中,只听得见老人家压抑的抽气声。
相伴一生的良人,倾注毕生心血的画卷,都随着那场滔天洪水,化作了一场再难追回的旧梦。
沈支言温声劝慰道:“婆婆,李先生这般丹青妙手,本该名垂画史。虽眼下世间少有人知,但若您信得过我,我倒想荐个人来题字。”
老夫人激动道:“姑娘心中已有人选?”
沈支言点头:“对,待我寻个时机带他来见您,若您瞧着合适便题,若不合眼缘也无妨。这世间既有如此画作,必会有与之相配的墨宝。”
她望向窗外连绵山脉,又道:“至于这水患之事,我初来乍到虽知之不详,但既关乎百姓安危,想来官府定会妥善处置。这般灵秀之地,合该好生护着。”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心情稍佳,亲自研墨铺纸,挥毫绘就四幅梅兰竹菊相赠。沈支言与阮苓受宠若惊,捧着墨香犹存的画卷再三拜谢。直至暮色四合,二人才依依辞别。
他们回到住处,见薛召容与鹤川尚未归来,沈支言挽起衣袖道:“晌午的饭食是他们张罗的,晚饭我们来做吧。”
阮苓自幼锦衣玉食,何曾进过庖厨?不一会厨房里便热闹起来。阮苓手忙脚乱地择菜,不是将菜叶掐得七零八落,便是将清水溅得满身都是。待要切菜时,一个不慎竟划伤了手指。
沈支言急忙取来清水与绢帕,仔细为她包扎:“你且去院中歇着,这里交给我便是。”
炊烟袅袅中,沈支言勉强凑出几碟小菜一锅清粥。虽滋味平平,倒也清爽可口。
薛召容与鹤川踏着暮色归来,衣摆上沾着斑驳泥痕。沈支言见状,忙递上干净帕子问道:“这是去哪儿了?怎的弄得满身泥土?”
薛召容解下沾泥的外衫,眉宇间透着几分凝重:“今日去查看了几处山口与河道。此地确实曾遭洪涝之灾,山体也有过滑坡痕迹。最要紧的是,北面那条河道水位渐涨,我与鹤川特地去源头查探了一番。”
“那源头处连着几座高山,近来雨水不断,江水眼看着就要漫过堤岸。清溪镇地势低洼,若真遇上暴雨,只怕后患无穷。”
薛召容将帕子浸入铜盆,清水顿时泛起浑浊:“我已派人快马加鞭去请京城的筑桥名师,不日便到。”
他拧干帕子,声音沉了几分:“此事耽搁不得,若再来一次洪灾,这清溪镇怕是真要保不住了。”
沈支言闻言道:“我们今日拜访了一位婆婆,她原是民间有名的画师,夫君李唐更是当年名动京城的丹青圣手,曾为先皇御笔绘像。二十年前那场洪涝,不仅带走了老画师的性命,更将他毕生心血尽数付诸东流。如今留下的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