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散（1 / 2）

李鹤有一幅他们一家四口人的画像。那画像究竟什么时候画的，他自己也不记得了。甚至不能认出画像上的是父亲母亲、他和萧然。唯有右上角的题：“李卓莫琳琅夫妇”，才使他明白这是他们一家人；落款是当时极出名的一个流浪画家，所以被收藏得很好。

他用尽了一切办法得到了这幅画。

画上这名男子真的是父亲李卓吗？画上这名女子真的是母亲莫琳琅吗？为什么一点也记不清他们的样貌了？父亲真是这样英俊潇洒，母亲真是这样倾国倾城吗？为何在自己记忆中的，都是些模糊的影子？

虽然心里怨恨父母，但是仔细端详这画作时，心里还是抽痛着。

画上还有两个幼儿，一个尚站立不稳，被莫琳琅抱在怀里，扭动着看着下面立着的男孩，左边的蝶骨上有一块不规则的椭圆形胎记，；另一个站在地下，左手抓着李卓的衣襟，侧身抬头望着母亲怀中的弟弟。

站在地下的是哥哥李萧然，抱在母亲怀里的是弟弟李鹤随。李鹤头发左边的发丝中，就有一块椭圆形的胎记。

萧然是怎样失踪的？李鹤只记得，是李卓和莫琳琅将他抛弃了。

那天他清早起来，到处不见萧然；因跑去父母面前，问：“爹、娘，萧然呢？”

他们不答言，只是在收拾着东西。

“我们又要离开这里了吗？”他问，“萧然去哪里了？”

“随儿，把你的东西也收拾好；我们就要走了！”莫琳琅面无表情的说。

“你们不要萧然了！”李鹤随惊呼，“你们不要萧然了？为什么？”

“萧然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你们怎么可以不要萧然，你们怎么可以……”他哭了起来。他和萧然之间深厚的感情三言两语无法尽述，他们看彼此都好像是镜子里的自己一样，——是另一个自己！他们在这种逃亡的生活中互相依靠着，在心灵上取暖，——他从没想过萧然会消失。

他们不是一家人吗？他以为他们一家人死也是死在一起的！

李鹤知道，长期的逃亡，已在李卓和莫琳琅心中沉淀了厚重的不安全感，他们高压的神经已变得极度敏感和脆弱。——否则怎么会自尽于落日崖之上？就像雌兔会吃掉自己的幼兔，就像母猫会遗弃自己的小猫；他们将萧然抛弃了！

他感到恐惧。除了他和萧然之间深厚的感情，他还在害怕自己是否也会有这么一天？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今天父母既将萧然抛弃了，明天呢？明天会把他也抛弃吗？会吗？会吗？

后来，他们终于自尽于落日崖，将李鹤孤零零的抛弃在这个世上。

他的手轻轻拂过画像上萧然的脸。他的亲哥哥！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还依稀记得他躺在担架上，望着淡漠的天空，手心里那只柔软的小手；怯怯的、湿湿的；还依稀记得异变后的李卓朝他们扑过来，萧然害怕得缩成小小的一团，缩成一团青色的、瑟瑟发抖的衣服。

还有，莫要忘了他脖子上的莽苍玉，要萧然的热血才能取出里面封存的解药，而莽苍玉，也成为了辨识萧然的唯一证物！

萧然，他的亲人、希望和救赎！

“随儿，你记住，记清楚：萧然寄养在武宁葛家庄。十年之后，你就去那里找他！”母亲曾很认真的告诉他。

他一有了点势力，立刻派人去打听武宁葛家庄；岂知，那葛家庄庄主不知也惹上了哪路神仙，十几年前就被灭门了，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死人名单里却没见着有个小娃娃。

萧然失踪了！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是个下午。淡黄色的凄迷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渗透进来，在李鹤的脸上斜斜的画了一条光亮的线。他摆摆手，那些汇报消息的人整齐划一的行礼退出门外。

命运将他们李家人摆布得还不够么？

他倒要看看，命运还能怎样摆布他！不，现在不是命运摆布他，慢慢的，该轮到他摆布这个世界了……

十几年前，深夜里。

李卓和莫琳琅同时从深睡中醒来，他们听见里间屋里似乎有异动。萧然和鹤随的卧室里传来细碎的声响，还有，低沉的动物的吟叫？

赶紧从地铺起来，走入里间，却看见，萧然还在沉睡，鼻子里传来安宁而均匀的呼吸声，一旁的鹤随却……

异变成半兽的模样，喉咙里传出声声猛兽一般的低吟，双眼血红的看着李萧然。不要！！！

李卓紧抢一步上前，抓住李鹤随的双手，将他按在墙上；莫琳琅见机一把夺回了李萧然，抱着他逃到屋外。

萧然还在沉睡着。小孩子的睡眠总是那么安宁、那么放心。他看起来毫发无损。

那时的李鹤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异变后虽然凶猛异常，也很快就被李卓制服了。

漫长的黑夜。草丛中的虫鸣，夜莺间歇的啼叫，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夜空里细碎的风声……

无不加增他们心中的恐惧！

从此再也不敢叫鹤随同萧然睡一起了。鹤随一人睡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