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 / 4)
哦了一会,这才翻过两页,看起另一首诗来,一面说道:“今日叫我吃惊之人还不止一个呢。林重德与安平公主分作一组,他二人的诗文竟能列位第三。公主于此诗一问三不知,看来必是重德一人所作。我读他前几次诗会的文章,虽然端持凝重,中规中矩,却还算不得一流好文。此番作品便如奇峰突起,远胜往昔,倒令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苏映雪抿嘴笑道:“他和公主一道,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呢。散会之后我领人进去收拾,那间静室里一地狼藉,到处都是撕扯下来的狼毫,也亏了重德,到底还是在三鼓之内将诗给作完了。”孟丽君不觉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知皇上将公主带来添乱,究竟安的甚么心思?”
苏映雪听她提到皇帝,口气中却殊无臣子所应有的敬畏之意,心头登时一动,想起今日疑惑了半日之事,伸手自她手中取过诗卷,随手放在几案上,娇躯顺势坐下,正色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如实招来!”孟丽君听她语气十分严肃,不由坐直身子,右手拉了她左手,问道:“甚么事?”
苏映雪吞吞吐吐地问道:“今日你和皇上一组作诗,我瞧你们……你们……”她脸皮甚薄,只说了这么几个字,脸上已是绯红一片。孟丽君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自己和皇帝两情相悦,神情举止间多少有些异于常态之处,要瞒过旁人虽不难,却是瞒不过和自己虚凤假凰扮了两年假夫妻的雪妹。她如今既然问起,倒也不必隐瞒,索性点头道:“我知你要问甚么。不错,你猜得正是。”
苏映雪一声惊呼,结舌道:“皇上和你……你们当真……当真……”孟丽君坦然承认道:“不错,我和玄肃两心相许,彼此已然定下鸳盟。”
苏映雪以手掩口,方强行忍住喉中尖声,过得好半晌,震惊之色才慢慢抑住,宛如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去年拜相时便同我说过,皇上已然知晓你的身世,他明知你是女儿身,依然愿意拜你为相,这份知遇之恩、信任之明,你当鞠躬尽瘁方以为报……那时听你话中之意,与皇上仿佛并无情愫……怎么南巡回来才只几日,便……便已然鸳盟暗定了?”
孟丽君叹一口气,光洁如玉的脸颊上慢慢晕起两朵淡淡的红霞,说道:“我那时……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呵。此番南巡,听了清儿一语点透,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原来我心中早已喜欢了他……他待我的情意,自然更不消说……”将自己这数月来心头的悸动、荣兰的话语,并皇帝甘忍相思之苦放自己远离选择、回来后有“一生一世再不放手”之语,都如实说了一遍。
苏映雪听了大为感动,禁不住滴下泪来。君姐日理万机之余,仍念念不忘替自己了却终身大事,自己自也盼她能早日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心中却仍不免担忧,犹疑道:“皇上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后宫佳丽众多,待人岂能一心一意?任凭他贵为天子,倘若不能一心一意相待姐姐,依我说,也配不上我唤一声‘姐夫’呢。”
孟丽君轻轻抚摸苏映雪的手背,缓缓说道:“这个我自然考虑过的。其实细细想来,我第一次对他动心,便是在刘后自缢后我去乾清宫劝解之时。那时他就说,他从小曾在心底立誓,不要三宫六院众多佳丽,只要一个可心合意的心上人。他还满怀激愤地说道:‘只因人人都说,帝王无真爱,是以我身为皇帝,不论再如何付出一片真心,到头来,这世上仍无一人肯信我!’我听了他这话,不知如何,脱口而出便是一句‘我信的’。雪妹,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信他必会一心一意待我的。”
苏映雪泪中含笑,点头道:“姐姐既这么说,我便放心了。皇上他有如此真心,实是难能可贵。”
孟丽君又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我却在想,一心一意相待一个人,难道竟是甚么天大的难事不成?依我看来,这本就应是最为理所应当、自然而然之事才对。由此而上,两个人相互欣赏、相互爱慕,志向相投、兴趣相合,彼此信任、彼此尊重,这些才是最为重要的。我与玄肃同朝两年,知心知意,我们有过城楼观战、死生与共的经历,也曾不拘身份、促膝长谈过,彼此又于诗文书画之道十分契合,更有共同的治国安邦之志……倘若换了另一个人,就算对我再如何情深意切,海枯石烂、非卿不娶,我也只会在心底暗暗感激,而断不会生出托付情意的念头。”
苏映雪听了她这番话,心中如有所悟,想了想,又道:“只是还有一事可虑:孟家与皇甫家指腹为婚之约,如今已是朝野皆知。我自然知道你为何不愿嫁给皇甫少华,可旁人并不知情。到时只怕天下悠悠众口,不但会误会姐姐有攀龙附凤之心,更恐于你名节有损,便是皇上,也会背负君夺臣妻的骂名,这却不可不虑。”
孟丽君嘿然道:“天下人爱怎么说,本就由不得我。我只求依心而行、俯仰无愧而已。若说我有攀龙附凤之心,殊不知我心中从来不以富贵权势为念,我喜欢了甚么人便是甚么人,哪管他身份如何?倘若我因为他是帝王而故意规避,那反而才是着了富贵权势的相。再说……接下来我要行之事,在某些狭隘古板、默守陈规之人看来,乃是要更改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