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3 / 3)
孟士元一拍大腿,道:“着啊!我在梵净山巅觅得的那一片‘无忧草’丛,正是长在一眼温泉之畔。”孟丽君颔首道:“……故而此物少量服用,功可清热祛火、解毒凉血,倒确有滋润养颜的奇效。而我这呕血之症,本是因气血中多出了一股大热大燥之气所致,医治之道不外是籍寒凉之物来中和这股子燥热之气。寻常药物自是无济于事的,若是旁的至阴至寒药物,却必与这股大热大燥之气水火不融、阴阳交攻,其间痛楚自不待言,稍一不慎更是性命难保。而以‘无忧草’入药,便无此虑。故而娘亲所言,‘无忧草’究其药性于此症有所裨益,那原是不错的。”
皇帝一面听一面点头,随即忐忑不安地问道:“那害处呢?”孟丽君缓缓说道:“仓促之间难以细思,不过概括而言有两点害处,必也是娘亲的忧虑所在,那是不会错的。其一,在那个方子里,‘无忧草’虽是于其美容滋养疗效至关紧要的一味药材,然而世上之事总是物极必反、盛极而衰,此物却不可大量服用。一旦用量过度,阴寒之息在体内淤积,致使阴阳失衡、五行不调,却也有毁容之虞……”
皇帝闻言一惊,随即毅然道:“纵然于容貌皮相有所损害,只消能根治得你这呕血之症,那自然是以性命为重。你……你就算毁去了绝色容颜、变作如东施无盐一般,我待你的心意也会不变如一。”
孟丽君心头一暖,她知皇帝生性喜爱世间各类美好事物,虽与自己浑不以美丑为念的主张不甚相合,然而爱美之心常人皆有,何况这原是他的天性,自也不必勉强。此刻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他待自己之情,已然远远超出了皮相容色之外。孟士元也不禁暗暗点头,心下终于相信,皇帝并非只是垂涎女儿美色而别有所图。
孟丽君随即蹙眉道:“这害处之二么,却也是最为紧要的一点:我这呕血之症,乃是因气血中的热燥之气难以遏抑所致,每多吐一次血,这病症便重上一分,然而只消还不到全身热血喷涌而出的地步,性命一时之间倒还无碍。而这‘无忧草’以至阴至寒之药性,非但不惧燥热,还能与燥热之气相互吸引。但也正因如此,一旦以此物入药,那便是生死立判之刻了……我气血中的所有热燥之气,须臾之间便会为其尽数引出。一旦在药量分寸上稍有差池,不论是阴盛于阳、抑或阳过于阴,多余的阴阳之息必将攻入心脉,立时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皇帝听到“七窍流血而亡”几个字,登时“啊”的一声惊呼,脸色一片苍白。孟士元却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孟丽君伸手过去,与皇帝相握,继续说道:“……话说回来,倘能潜心钻研,将药量分寸拿捏得分毫不差,使得阴阳之气恰到好处、水乳交融,那我这呕血之症,倒也未始没有完全根治的可能。”说到这里,面上反流露出几分欢喜之色。
孟士元肃然道:“君儿,以你的医术,能有几分把握拿捏得准药量分寸?”孟丽君微微摇头道:“爹爹,这个眼下尚不好说。待女儿回去研读医书、细查药性,方能有所结论。不过女儿倒是觉得,虽然这是一个极难把握、风险也极大的法子,然而不论如何,终归还是有了一线希望。就算最后只有三成把握,待诸事料理妥当了,女儿也是情愿一试的。”
皇帝望着孟丽君刚毅的面容,听着她坚定的话语,心头也渐渐升起一股希望。从来她的行事,皆是以最积极振奋的心态,去面对一切困境磨难,尽到力所能及的最大心力,纵使希望再如何渺茫,不到最后一刻,也绝不轻言放弃。握住孟丽君的手,紧了一紧,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