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得所,志非可夺(下)(2 / 3)
低到燕争帝都听不见她的遗言,只感觉耳边拂过微弱无声的气流。她一边笑一边又流着泪,像是看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人一时百感交集。她身子一直往下滑一直往下坠,她全靠着燕争帝才站得稳,但她的嘴唇还开开合合,在念着什么。
她呼吸的时候,身子还有些微的起伏。
——云令……你……来抱抱我呀……
——衣服好重……
——二哥、二哥……我想吃糖糖呀……
——母妃,母妃……母妃……有什么东西在拖我下去呢……
燕争帝不再摸她的头,只是抱着她。这个时候他才感到辰池的血沿着自己脖颈蔓延下来。
然后那些温热的血也渐渐凉了下来。
辰台皇室的最后一个人,死于皇长子寝宫的书房,死于穆国历代最草包的皇子,也死于燕桥历代最情深的皇帝。
燕争帝揽着辰池,躺在地上。她很轻了,压在他身上,重量似乎只来自于身上的衣物。
她穿着盛装,终于去见她的哥哥,和那个她深爱的人了。而被孤零零抛弃在这世上的那个人,最后只说了两句话。
“这皇宫里的辰台人,都该送送他们的三殿下。”
接着想起对辰池的承诺,便补上一句:“这个尚枝,制住她。我要活的。”
源源不断的泪水,划过他的眼角。
他在辰池冰冷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香过他此前知道的任何一个女人。
燕争帝的这一批人,很快清扫了这里,拉拉扯扯总算将尚枝制服了,塞住了嘴绑在一旁。
不清点都不知道,原来这里这样的空落。
先前辰池没招进几个宫人,之后又寻了借口遣出了一些,现在更是没剩几个了——再除了御厨中混入的几个异国人,统共也就十余个辰台人。
一朝皇宫沦落至此,燕争帝都为辰池感到悲哀。
他依旧抱着辰池的尸体。也没有人敢劝劝他,便都恍若未见了。燕争帝便躺在地上听着他们把善后的事情都汇报上来,再一条条吩咐下去。
直到其中的统领走上前来,跪地道:“陛下,尸体污秽,您龙体金贵,……”
他没敢说完,因为燕争帝忽然看了过来。除了说话以外他第一次有了动作。他面无表情,那统领都做好了受罚的准备,紧张的全身是汗,却忽然听燕争帝道:“嗯。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他松开辰池,自己站了起来。这一动,腰侧的伤口顿时涌出血来。
那统领只觉燕争帝身子一晃,便下意识一动,要上前去扶。燕争帝抬手止住他。
“无妨。朕……无事。”
燕争帝一边扶着腰,一边站了起来,坐回到先前看书的位置上去,又拿起被辰池打断的那本书。
“传军医过来。没什么要紧的事,都留到明天再说。”
他盯着书,发号施令。
“是……”那统领领了命,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走。
“你还有何事启奏?”
燕争帝又抬头瞥了他一眼。
那统领抿紧了唇,看了一眼地上辰池的尸体,终于呈上一本满是泥土破烂不堪的书:“属下随……随娘娘来时,见娘娘曾在一处停留片刻,方才便去搜寻了一下,幸有所获。”
“哦?”燕争帝似乎笑了笑,“你倒是心细。”
那统领又垂下脸去,不敢说话,只将那破烂不堪的东西高高捧起。
“放这吧。你退下吧。让朕静静。”
那人这才如获大赦:“是!”
而后他出去,关好书房的门。但他关门的时候还是有一线秋景打了进来,在燕争帝心头极轻又极快地一刺。
那是辰池来时的路啊……
燕争帝这样想着,抬头看了尚枝一眼,忽然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和封才很像?”
尚枝无法答话,只好瞪着他,发出“呜呜呜呜”的声响。
“当然,不是说你气势与她相似——而是那种身陷绝境,偏要硬闯、知其不可,偏要为之的执着——你和她一样。你很像她。”
说罢,他探身拿起了面前那破烂一样的书册。他随意抖了抖泥土,也不嫌脏和一股子带着泥土腥气的潮意,便翻了翻。
是一本顾体字帖,看得出,出自名家之手。它本是几乎崭新的,只前几页有着临摹的痕迹。看得出,临帖的人笔上功夫也颇为不俗。
但后面却是一些随手的画了。寥寥几笔,却与先前辰池看过的那幅画透出一样的气息来——辰甫安的手迹。
算来那么小的年纪,他在书画上的造诣真是堪称不凡。
再往后,就是些发泄似的话了。什么“大业”、什么“皇权”、什么“天子”……有的笔画直接划到书侧,犹不止歇,隔了这么多年,也支出一笔强烈的怒意来。
看的他几乎微笑起来。
当年,封远被他一番天子大道不由分说灌进脑子里,大概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