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是对画家浪漫天性的极大污辱。画家的感情和创作激情一样,可以培养,可以爆发,也可以缺乏,但不能被别人指定。
他哪懂我的难处?
我不想污辱自己,只是我和我妈之间的历史问题一言难尽。
我爸很早离开了我们,她独自一人将我和弟弟小江养大,就是人们常说的“含辛茹苦”。幼年的小江任性胡闹,经常逃学捣蛋,相反地,我循规蹈矩勤奋好学从不给她惹麻烦,她寄托了很高的期望在我身上。然而我还是让她失望了,铁了心要当前途渺茫的美术生,说什么都不听,她气得一个月没跟我说话,那是我们第一次冷战。
后来种种变故,我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微妙,母女间的亲密感越来越淡,一度连表面上和睦的都难以维持,自我出去读书,个把月互不通信也是常事。
我半年前从法国回来,也抱着和她彻底和解的打算。
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我是尽量顺她意的。
第二天一早,李时就来了,我画室的铁门被他拍得山响。
我租了一间服装厂的旧仓库当画室,空间开阔,光线好,屋顶很高,没有公寓楼的压抑。最重要的是租金便宜。我让人用钢筋木板隔了个二楼,摆上简单的家具,平时就住在这里,很方便。
也很好找。我要是住回家里,李时绝不敢这样拍。不知为什么,以他无所不能的性格,竟然有点怕我妈。
我打着哈欠下楼给他开门,抱怨道:“你有钥匙为什么还非要叫我开?”
他跟在我身后走进来,把早点往桌上一放,边脱大衣边说:“我不叫你能起床吗?”
我一摸,还热着,就两手捧起包子吃起来。才咬了一口,我就皱起眉头,“怎么是韭菜的?”
他正在拿电壶烧热水,头也不回地说:“不吃就扔掉。”
我不吭声了,就着他烫的牛奶,三两口把包子塞进嘴里,嚼两口囫囵咽下。
吃饱喝足我才发现,这厮今天是特意收拾过的。平时凌乱的长发梳在脑后,扎了个短马尾,不知打了多少发胶,本有些自来卷的发丝根根贴着头皮。衣服从里到外都是黑的,黑毛衣黑裤子黑皮靴,甚至连围巾都是黑的。其实他长相属于偏粗犷的,这一身打扮,很有点反派的意思。
我打着饱嗝问他打算拍电影还是有葬礼要参加?
他递给我一本画册,是某个画展的目录,封面上印着开幕式的时间,正是今天早晨九点。
翻了两页,粗糙的制作深深刺伤了我的眼,但我好像答应了要去看。
“我不去,今天我约了模特。”我把本子合上还给他,自觉理由很充分。
“你约的是下午一点。那时我们早已经回来了。快点,那地方挺远。”说着,不等我答应,就把我往楼梯上推。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流水帐都没有必要。那本画册早已说明了一切:模糊的印刷效果反映了展览的水准不高,毫无章法的排版设计反映了参展人的艺术品位有问题,薄薄的厚度反映了展览的准备时间仓促。一句话,劣质。
我问李时为什么明知结果还要来白跑一趟?
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想了想告诉我:“参加这种看似浪费时间的活动其实不是在浪费时间。再烂的展览,能办起来,背后也极可能会有牛逼的策展人、主办单位或者有实力的藏家。不然,为什么你我办不了?”
我答道:“因为没钱。”
他笑了笑,又说:“艺术家也是人,也要交际。都是H市圈子里的,你多跑跑场子,再不济,也可以混个脸熟嘛。”
“那我不也成了个没有品位没有立场的职业嘉宾了么?”
“不,你当嘉宾没有报酬。”
“……你刚才是在套策展人的话咯?”
……
我虽然嘴上不服,但李时的话我还是听的。不是因为我们在法国一起捱过一段艰难困苦的日子,而是因为他在我认识的艺术家中绝对是个异类。职业的、有明显风格的艺术家孤僻乖张暴躁阴郁的比比皆是,像李时这样有完全社交能力少之又少,甚至有点长袖善舞的意思,我觉得有点像十七世纪轻松游走在国王和教皇之间的意大利雕塑大师贝尼尼。
显然,市场需要的是李时这样的“全才”,从我和他的现状就可得知。他本是云南人,亲人都已经离世,我决定回国的时候,他说面包啃烦了,就跟着我来到H市。如今,我的画室在废弃工厂区,他的画室在美院旁的艺术基地;我出门靠走,他有了代步小车,虽然是二手的,也是大件吧;他买昂贵的画材眼睛都不眨,我还在抠抠巴巴地算着每支颜料的价钱……
但我还真的不介意,在这点上,我从不急于改变自己的命运,反而坦然地享受中国式的安贫乐道。理所当然地,我妈很痛恨我这一点。
很多时候,画家比作家还要穷,作家的成本就是一根笔几页纸,但画家就不一样了,这点东西是成不事的。你知道颜料有多贵吗?你知道画布多贵?一小块九块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