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不来,天黑才来?”
他说:“因为每年清明前后我妈身体都不好,常常要住院,我要么从医院过来,要么下了班过来,到了这儿就快天黑了。”
“阿姨……身体一直都这样吗?”
“一阵一阵的,时好时坏。”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达。
钱伯寅利落地把鲜花和祭品摆上,把一沓香烛纸钱放进墓碑旁石制的灯台里,蹲在那里,拿出打火机点燃。
雨渐渐止住。天色稍微亮了一些。
借着天光,我看清了相片。那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人,面露微笑,比我最后一次见的时候瘦一些。
我们分别拜了拜,整理了四周的杂物,然后站在那里看灯台里的火苗跳跃。
我说:“钱叔叔是怎么去世的?”
他说:“肝癌,熬了两年,还是不行。”
大概在这种地方聊这种话题才算应景,才算顺理,但稍微交待过后,随便哪一方都不会有深入讨论的欲望。
“我曾经把钱叔叔当成我爸。”不知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聊关于“爸爸”的话题。
他转头看我,说:“我也曾经这样以为。”
我轻轻摇头:“不,我说的是在我们认识之前。”
他一听,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转过头不看我。我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了他内心的逃避,但我还是要说。
“你知道我和我爸的关系,很多时候,他对我只是个陌生的名字,几乎不出现。即使出现,也只意味着有糟糕的情况要发生。”
伸手拂去相片上的水珠,我继续说道:“钱叔叔不同。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好爸爸,对孩子很好的爸爸。你可能不知道,他给我买过一套书,《老舍全集》,我不喜欢看,但一直都留着。他也是第一个给我送生日礼物的人,一条碎花的裙子,我从春天穿到秋天,爱得不得了……我知道这些也许未必是他挑的,但我在心里当成是。我偷偷地想,有一天他会变成我和小江的爸爸,围坐在饭桌边,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吃我妈做的饭,或者是我做的,我做得也不错……”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停下来清了清嗓子:“我想了很久,不敢让别人知道。但好像还是被人发现了……”
“小川,别说了……”
“于是我知道了:不是我的,想都不能想。所以,钱叔叔走了,我爸走了,你也早就不管我了……”
他一下把我抱进怀里,声音里全是痛苦:“别说了……”
我靠在他怀里仰起脸,明明雨已停住,我的脸上全是水。
葬礼后的第二天,陈姐特意来画室看我,说了些安慰的话。她的表情很真诚,是真的关切,阅历多了对生离死别自然有更深的体会,她的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禅机,和她平时的干练形象很不符。
李时捏了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好像没了他的精神支持,我随时会崩溃似的。
我只好再一次告诉他,我真的没事,情绪完全正常。
陈姐说:“你放几天假,工作先放一放,最近没什么要紧的。柳家那边我会替你说。”
还没等我开口,李时就说:“也好,我打算过两天带她出去转转。”
我以为他说的是带我去郊外爬个山钓个鱼什么的,没想到他要带我去云南,回他老家!
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出发前,我回我妈那拿点东西,顺便看看她,告诉她我要出趟门。她听了竟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地说了句“你想去就去吧”,而以前我每次出去写生她都既反感又反对的。
我给小江打了个电话,说妈最近情绪有些低落,让他有空多留意。他好像很忙,电话里人声嘈杂,嗯嗯着答应了。
安排好了H市的工作,我们坐飞机到了丽江,然后到市区转乘大巴。大巴上,李时吓唬我,下了大巴要换中巴,接着拖拉机摩托车,最后坐一天牛车才能到。
我看着窗外景色,头也不回地说:“我认识你快八年了,吃得睡得几乎一样,你受得了我就受得了。”
事实证明他纯粹是胡扯。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的没写完,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