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老菜场的盐水鸭很有名,色泽白中带微黄,肉质干爽,嫩而不油,没有一点腥骚味。以前过年的时候我妈会买上半只,我和小江总是啃得连骨头都几乎不剩。
我把鸭子整齐地码好,捻了几根香菜做装饰,把十几盘大大小小的菜一一摆上桌。桌子太小摆不下,码起来,放两层。
“托你的福,我多过了一次年,一会儿我给你包个大红包。”我用手肘捅了捅李时,嘿嘿笑道。
他不理我,正襟危坐,对我妈说道:“阿姨,您太客气了,忙了大半天,做这么多菜。我太不好意思了,应该是我请您吃饭才对。”
“呵呵呵呵……跟阿姨别见外,当成自己家。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都是家常菜。阿姨一直想请你吃饭,你每次来都急匆匆的。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总是一天忙到晚。最近忙不忙?有女朋友没有?”
“妈——”见她如此生硬地直奔主题,我忍不住出声制止。我弄了一上午,好歹先吃一会儿,免得不欢而散谁也吃不成,浪费一桌菜。
她挥挥手让我别插嘴,一脸期待地等李时的回答,眼神就像在说“你要是答错我就拿你下酒”。
如此强大的压迫之下,李时一见我妈就怂的体质马上显露出来,嗯嗯啊啊话都不会说,只是在桌子下面用力拽我的衣角,窝囊无助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
正当我考虑要不要帮他时,一阵敲门声解了围。
“妈你还约了人?”我奇怪地问道。
“开门去。”她说这话时嘴角滑过一丝古怪的笑容,一闪而过不易察觉,但看得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好像有我非常不想看到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稳了稳了心神,过去开门。
历史的经验一次次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小看女人想象力和执行力,看看吕雉,看看盛权下的武则天,哪一个不是叫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当然,把我妈和她们相提并问是滑稽的,我只是想说明,她挖空心思张罗的饭局——心机有多么深沉。
我渐渐有点困惑,今天这场鸿门宴的主角到底是谁,好像每个人都是,又好像每个人都不是。
餐桌是圆形的,我妈、李时和我挨坐在一起,另一边是钱伯寅,孤零零的,左右都是空位。他身后的角落里放着一堆小山样的礼物,和旁边李时拿来的那一堆遥相呼应,甚至还要高上一半,但这一次我妈没说什么客气话,只淡淡地说了句“随便放哪儿”。
我们三个都干坐着,想看对方又不敢看,只有我妈一个人的声音飘荡在饭厅上空。
自从给钱伯寅安排了座位后,我妈就彻底忘了他似的不再理他,只是一个劲地给李时夹菜,那热情的样子比之前更甚了几分,李时面前的碗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李时尝尝这个鸭子,你闻闻,多香,这是小川知道你要来,一大早特意去买的。”
我忍不住去看钱伯寅,发现他也在看我,眼神温柔得我只想扑进他的怀里,再也不出来。半个月没见,此刻我才知道我是这么想他。
他穿着双排扣的正装,白色衬衫一丝不苟,领带手帕精致服帖,法式袖扣透出精英气场,直接可以去拍商业杂志的封面。比起他的隆重,我们三个随意的像是上街打酱油的。
但他这样斯文帅气的打扮只让我觉得心疼。我知道他最近肯定很辛苦,薄薄的镜片无法掩饰他眼里的疲惫,可他还是以最大的诚意来赴这场居心不良的约,他总不会以为我妈是心血来潮邀请老邻居来吃顿饭而已。
一声咳嗽打断了我们的眉目传情,我妈清了清嗓子,好像才想起多了一个人似的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钱伯寅,我们家以前的邻居。这位是李时,是小川的好朋友。”她把“好”字加了重读又拖长,好像暗示里面有更深层含义。
李时站起身率先伸出了手,两个男人装模作样地隔着桌子握了一下:“幸会!”“幸会!”显然这时候表明他俩早就认识,除了搞得更复杂外,没有什么好处。
我妈接着说:“今天把大家请到家里吃个便饭,我也有些话要说。”
她看着李时,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李时啊,阿姨也不跟你绕圈子,阿姨挺喜欢你的,你刚也说你没有女朋友,正好,小川也没有男朋友。阿姨呢希望你和小川处处看,我知道,你们太熟,可能迈不出那一步,那就由我来推一把。你们本来就相互了解,更近一步再好不过了。尽快结婚最好,你看她年纪不小,再拖下去,到生孩子就成高龄产妇了,对大人小孩都不好。”
“妈,你怎么——我能单独和你说两句吗?”
她冲我伸出两根手指,朝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正了正身子,换了一种强硬的口气说道:“把小钱也请来,是因为有些事需要有个了断。李时,阿姨把你当自己人,不避着你,这——谁没点过去对吧?是过去就得了断,小川就是心太软,拿不下主意,你得帮帮她。小钱,你也看到了,小川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希望你以后尽量离她越远越好。”
真是一笔糊涂账,我不知道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