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3 / 6)
七楼,移植和中枢神经药品事业部,今天下午显得有些冷清。前台小姐一个人对着电脑眼睛发直,不是在看网络电视,就是在淘宝。
这个世界仿佛电影一帧帧的画面,正在划过我的眼前。
六楼,眼科药品事业部。
就在此刻,我忽然感到四周响起了机械的轰鸣声,伴随着我脚下剧烈的震动,仿佛我不是身处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包厢里,其实身在一头钢铁巨兽的嘴里,它忽然醒来,要将我吞噬似的。
我在惊讶中还来不及判断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抓住栏杆,因为前方毕竟是大楼的一部分,而背后却是大楼以外毫无支撑的风景。有一瞬间,我的身躯仿佛被用力按向脚背,少顷我才意识到,这是电梯陡然改变了运转方向,开始飞快地上升。七楼、八楼,就像电影画面迅速在回放,由快至慢,到了一个奇妙的定格。
博雅公关的笑容幕墙。那对年轻的情侣不约而同地看了我一眼,满脸诧异,但是他们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他们走进隔壁的客梯,走出我的视野,手手相握。
随后我开始下坠,由慢及快,宛如从世界的最高处舒展地坠落下去。
七楼,前台小姐抬起眼镜,用纸巾抹眼泪,眼睛还直直地瞪着电脑屏幕,想是一部韩剧。
六楼,韩枫正急匆匆地走出来,他矮小的女助理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五楼,人群聚集在门庭这里,有人好像指着我的方向在说什么。
四楼,三楼,我划过这个世界,像一颗被抛离轨道的石子那样,不由自主地离开。我不知道我将去往哪里,有多远,有多深,我只觉得栏杆硌得我的手心疼痛不已。
二楼,一楼,我望着大堂和远处魅影发廊的玻璃门也升了上去,我正沉入地底下,像一口棺材被葬入泥土,一个最可怕的四面封闭的盒子。我拼命喘息,想要大声喊叫,我听到无数脚步声慌乱踩踏在我的头顶上,黑暗涌上来,及胸,及颈,淹没了我的头顶,直至封死了我头顶唯一光亮的空隙。我失去了知觉。
二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空是青蓝色的,细密的雨丝在晨光中闪闪发光。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通过鼻腔,进入干燥收缩的肺。窗开着,外面的空气真好——我还闻到了消毒药水的气味。
“觉得怎么样?”床头站着一个中年女医生,她的身后还跟着六七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好像就是为了参观我而来。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现在是公元二十一世纪的哪一年?哪个月份?
你最后记得的事情是什么?
她这么问我,就好像我是一个白痴似的。盘问过我,一队人就浩浩荡荡移步隔壁的几张病床。十五分钟之后,查房结束,病房里只剩下其他病人、我和王小山。
他今天的眼圈可真够黑的,嗓子也哑着,不知道又在忙什么新案子,累成这样。
他告诉我,今天不是六月二十八日,而是六月三十日,目前也不是傍晚,而是早晨八点十五分。我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两夜了。准确地说,是神志不清。
我醒来过好几次,每次都非常激动,跳下床,在病房里飞奔,按都按不住,并且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每次只能用镇静针剂让我重新入睡。医生甚至怀疑过,我有可能从此没法再恢复正常的思维,也就是……
说到这里,他眯缝着瞌睡眼笑了笑,抬起手挠挠眉毛。
“也就是,从此疯了。”我靠在病床上耸了耸肩,替他说完。
“又是有人把观光梯楼顶的电闸关了,”他东张西望地岔开话题,“凶手很狡猾,大厦里的人太多了,要——盘查显然是不可能的。你待会儿好好回忆一下,有哪几个人知道你那段时间在电梯里。”
我赶紧乖乖点头,对着他努力绷出的一脸严肃和威严。他似乎很想打一个哈欠,忍住了,匆匆总结道:“还好这次凶手失误了,没夹住你。”
这句话忽然点醒了我。
凶手真的是想通过电梯杀死我吗?即便夹住我也未必能杀死我,孟玉珍只是恰巧心脏病发而已,身体上不过一些擦伤。难道凶手以为,我会失手掉到电梯的夹缝中去,被电梯碾死吗?又或者,他的本意就是把我关进电梯,沉入地下室。
如果我疯了……我想,这就是凶手想要达到的最好效果了。
凶手早就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他知道电梯断电,对别人来说不过虚惊一场,只有对我,才是一种强烈的精神打击。他知道我只能乘坐观光电梯,他还知道,观光电梯断电之后的轨迹,最后停到地下室,这个时候,一个四面开放的电梯就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盒子,还是在黑暗中。
这样说来,他一定是非常熟悉我的人,也非常熟悉这幢大厦,还知道我当天下午的工作轨迹。我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他离我实在太近了。
王小山从病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我该去上班了,还得回家换衣服。”他穿着宽松款的牛仔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