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4 / 9)
思都在接下来的计划上,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挂断电话,通话时间总共四十三秒。
直到驾车从汇洋商厦的停车场驶出,卢天岚才反应过来,苏亚怎么忽然想起换面霜牌子呢?本来从徐家汇返回虹桥,至多三十分钟,也就是卢天岚在四点三十分前就能抵达罗马花园,可是梅龙镇广场刚好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卢天岚两手放在方向盘上,她觉得手掌的皮肤颇有些不习惯,因为这一回,她破例没有戴手套,爱马仕小挎包里的手套已经丢进了商厦边门的垃圾筒,刀片也弃在花坛里,没有留下丁点证据。她心情轻快,更多的是亢奋和舒畅,车速高于往常,按梅龙镇广场的路程,一个往返再回到罗马花园,也许都已经六点了,可是那一天,五点三十分,卢天岚就已经踏入电梯。
开门走进二九〇三,卢天岚有些气喘,手里提着La Mer的暗绿色纸袋,她刚闯了三个红灯,由上海的中央飞车到南区,还疾步穿过走廊。苏亚今天下午的要求有点任性,这让卢天岚反而心生宽慰和快乐,苏亚也只有对她这个闺密才能任性一点了。
她在客厅里叫她:“糖糖?”电视关着,桌上的鱼缸里,两尾金鱼仓皇地游。
她推开卧室虚掩的门。
她想她是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场面的。
手提电脑的键盘上端正地摆着一个大信封。苏亚亲笔写的遗书,非常简练:“我累了,只是累了,所以我偷懒提前走了,很抱歉要请你收拾残局,蟑螂,多亏有你,谢谢。”
信封里还有不少文件。两份合同,一份是酒店公司的转让合同,一份是别克车的过户合同,都是三个月以后付款交接的。一本酒店公寓的房产证。车的行驶证。一份请卢天岚成为她全权执行人的委托书。另有农行的龙卡套在小信封里,信封上用钢笔标明,这是还别墅按揭贷款的专用卡。诸如此类。
卢天岚忽然想起,昨晚苏亚说过,“女侠,我干脆把生活交给你好了,你帮我打理一切吧,我真想好好休息一下。有你在,我最放心了。”苏亚当时还微笑着呢,语气就跟挤兑她似的。没想到竟然是一句真话。
卢天岚这才意识到,苏亚这次约她来度周末,其实早就决定了要她来“收拾残局”。就算她没有自告奋勇替苏亚去赴约,苏亚也会拜托她出门买面霜,而且一定是全上海只有梅龙镇广场才有的面霜,这能让卢天岚离开足够长的时间。
三点二十七分,当卢天岚在汇洋商厦拨打投币电话给她,说是已经见到张约和任锦然,苏亚以为她三十分钟以后就要回来了,这对于一个正在酝酿自杀的人来说,有点急促,她可不想喉咙正在最后的呼吸中喷血的时候,卢天岚闯进来,大喊大叫地试图抢救。于是她还是用面霜做了借口。
这是一次早已预谋妥当的自杀,合同上有铅笔标明的细节和注意事项,银行卡的信封上写着密码和开户行,加上文件如此齐全,必定是早就准备好的。连委托书使用的钢笔墨水也跟遗书的墨水颜色不一样。可是卢天岚立刻否定了这个结论,当时有一个念头在她耳边大声喊叫,覆盖了一切思想,她认定,苏亚的死,是因为张约和任锦然伤了她的心。
我很好奇这个念头是怎么俘获了她。
也许是因为眼前骤变的刺激。也许是内疚,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三点二十七分的那个电话,她最后一次跟苏亚说话,她愤愤然地向苏亚直播当时的景象,“两个人,女的也来了,挤在一张小沙发上,看着就让人生气”。当时苏亚还是活着的,卢天岚没准觉得,如果她不打这个电话,苏亚就会依然活着。
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一直存在于她心中的那份无名愤怒,对张约和任锦然的愤怒。在卢天岚不动声色地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这片莫名的怒火令我印象深刻。很明显,这怒气不是她替苏亚承担的,事实上,苏亚并不这么想。这份怒气是她自己的。
她好几次要替苏亚扔掉那盒DORCO的刀片,她骂苏亚“没出息”,她再三撺掇苏亚不要压抑对张约和任锦然的不快,有机会一定要面斥他们。她甚至用一枚刀片划破了“任锦然”的脸,让徐鸣之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完全没有觉察到苏亚自杀的意图。
这让我再次想起了比尔的那句话:“试图拯救别人的人,潜意识里都是为了拯救那个无路可走的自己。”卢天岚“照顾”苏亚的心态,其实和张约“辅导”任锦然是一样的。
五月十五日傍晚五点四十五分,卢天岚在二九〇三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半晌,在弥漫着新鲜血腥味的空气中,她断定苏亚一定是听到了张约和任锦然同来赴约的消息,万念俱灰,才决定自杀的。在自责与恼怒中,她忽然产生了一个让她兴奋不已的设想。苏亚不会白死的,活着的时候,她在感情上这么窝囊,忍气吞声,甚至在遗书里也没有提到一个字。卢天岚不允许这种状况在苏亚死后仍然延续。
卢天岚想,与眼前的惨烈景象相比,第一枚刀片简直算不了什么,这第二枚刀片才是对张约和任锦然毁灭性的打击,一个对旧情毫不眷念的男人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