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部分(2 / 3)
麾下,仰视着她亦笑亦怒,亦冷亦热的真性情,几乎忘了她的年龄;而那一袭白衣跃马而下的时刻,花开的模样突然变回她这样年纪的孩子,她仰起头来问他:一路可好?
于是,君将军的目光洒落在她含泪的脸上。他的眼神教人心暖心疼。
他答:“好。”
她就不再问,突然张开双臂来,接住了他的人。
君无意说了“好”字,花开突然抱住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花开踮起脚来抱住了君无意。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年幼的花开一身红铠清艳,映亮了君无意如雪的容颜。
没有人知道,花开接住君无意,也接住了那一瞬间他的掩饰。君无意带伤八百里奔波付丧,十年兄弟一朝诀别痛摧肝胆,心力已至极限。也没有人知道,就在解禹岱阵亡的同一天,北军先锋被十面埋伏,虽未能立刻要君无意的命,但着实重伤了他。消息锁死如铁桶,连君无意的贴身副将也不知晓,只除了一个人——
苏长衫。
如果这世上有君无意的知己,那无疑是苏同;如果这世上有君无意的生死之交,那也是苏同。
发现这一点时,花开不是没有嫉妒的,也不是没有感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
百姓都道,君将军坐着,就是一怀锦绣江山,君将军站着,就是千里金汤城池。
这个天下,不许君将军病。
君无意卧床三日,没有惊动一兵一卒一个大夫,起居都由苏长衫照料,又被苏某人灌下几碗稀奇古怪的药汁,慢慢竟能下地走动。花开仍记得见他下床,她几乎欢喜的要奔过去,君无意却不说话,表情有微微苦楚。以前,他总是温和的。
他指自己的喉咙——
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让他暂时不能说话了。大病初愈的君无意看上去更为纯淡,苦笑的薄唇有种孩子般的委屈。不知哪一根心弦被牵动,也不知哪一寸温柔被撩拨,花开在门口犹豫了半晌,突然红了脸。
君无意暂时不能说话了,但他还能写字。
纸上二字草书,让一向不问世事的苏同懒懒的将宣纸折起时,也折起了眉心。
天下。
为将者写下这两个字来,很难不让人往复杂处想。
但,狂草的笔墨却缥缈着悲悯。
正是乱世。隋王朝摇摇欲坠,皇上需要一个帮他稳住局势的人,却不需要一个为他主宰局势的人。君无意待百姓太好,他不拥兵自重,却阻拦不了人心所向。对杨广来说,要平复对君无意的疑心好比登天,但事实只有一点:天下若没有君无意,早已分崩离析。
所以,皇上倚重他,也是一种没有选择的选择。
苏长衫叹了一声,摇头道:“你何须如此固执,天下早已变了。我听说,为皇上筑东都洛阳,当地每月役使二百万人,半数以上死在工地。皇上在西郊建造了的御花园绵延数百里,从江南采得大木柱,运往东都,每根大柱须两千人往返递送,沿途络绎不绝,每百米路程就有一具尸首。”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隋王朝从内部开始腐烂,民不聊生。杨广倒行逆施,大举杀戮功臣良将,解禹岱的死、君无意的重伤,其中的巧合却无人敢深究……
这一点,君无意也清楚。
各路农民义军,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用怀柔来应付,朝廷也不会和他们闹到今天这般田地。如今,义军的势力再扩大,天下便会分崩离析。
这一点,苏同也清楚。
砚中的墨渐渐凝成冰,君无意的手显然冷得有些僵了,苏同突然一把拿开了他手中的笔,随手丢入墨缸。笔打碎了薄冰,沉入缸底,咕咚一声幽微低响。
然后便是寂静。
苏同不说话,君无意无法说话,他们面对面的坐着,良久,君无意咳嗽起来。这大雪天寒,怕又侵了他的肺腑三分。人的卓绝,有时比冰雪更冷静,也比冰雪更冷酷。
一件狐袄披在君无意的肩上,苏同为他披衣的双手也是冷的,不见什么怜惜:“这笔用着清寒,既不能说话,倒不如我们来手谈。”
手谈,俗称围棋。人说,能用兵的人,都能手谈;擅读人心的人,亦擅手谈。
君无意这一生,只与一个人手谈过,所以,天下人皆不知君将军是手谈个中高手。更不知他统领天下兵权的气度背后,还有这般清雅情怀。
雪后冬阳温柔,花开收拾着桌上的黑白子和笔墨,发现君无意随身珍爱的一盒云子,竟碎裂过半。
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两个字,她问君无意:“你喜不喜欢天下?”
那时,她站着;君无意很安静、很温和的坐着。
室内的空气有淡淡的香味,窗外的鸟儿突然一跃,树叶散了几片,悠悠然的碰到窗棂,又跌到案几上,像是跌疼了,被风一吹,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微微笑着执笔:我喜欢百姓。
花开认真低头去想,然后她嘀咕:“我问的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