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记当时·芙蓉冷(5 / 5)
是冷血无心的人,就连他每次握着我的手都是冷的,唯独这一次是热的。
我们转入一条幽深的小径,香蕊重叠,红飞满地,那样静谧,幽深。
“这五年在北国过得好吗?”他的声音很沉,很低,随着晚风吹进耳畔。
“好。”我答。
“夜鸢对你好吗?”
“好。”
他猛然踩上一根枯枝,噼啪一声折断的声响在静谧的小径中清晰异常。而他的步伐也在那瞬间停住,蓦然转头,那双眼似鹰鹜,难掩精锐。
“这样就是所谓的好吗?”
我将手由他手中抽出,淡淡笑道:“怎么不好呢,北国最高的荣耀我皆已得到,天裔哥哥你不能给的他都给了。”
“那他给过之后呢,得到的是什么?
“至少,我曾经拥有过。”
他不再说话,静静与我站在风中,一双幽深黑寂的目光带着复杂的情绪盯着我。
“刺杀皇上是重罪,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慕雪?”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问出口,心中的闷气也轻轻吐出。
他闭了下眼皮,心中似乎有挣扎,有矛盾。须臾,他才睁开那双依旧冷淡如霜的瞳子,风袍上金绣的飞龙图案,在夜色中翻飞着狰狞。
“跟朕走。”
手上又是一紧,他再次握起我的手,朝那小径深处走去。
斜阑翠微,淡香清冷。
愈往深处走去,便闻一阵更淡更雅的清香,那香竟是这样熟悉……
直到那开了满池的芙蓉闯入我的眼帘时,我震惊了,而他依旧牵着我的手往前走。
“未央宫的芙蓉仍旧开得艳丽,可是你不能去,我只能带你来这儿,你瞧,美吗?”如今,他自称“我”。
直到池边,他才停住步伐,探手摘下一朵芙蓉插入我的发间,紧抿的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做我的妻子。而今你已长大,却不能再做我的妻子。
我明白,都明白。
他的手扣住我的腰,将我拉近,一个吻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不是霸道的索取与深探,而是温柔的浅尝。
当我反应过来想要挣脱之时,他的吻已离开我的唇,在星月的光辉照耀下,他那邪美冷异的半张脸掩在了黑暗中。
“你永远都是壁天裔的,慕雪妹妹。”一丝怅然笑意掠过眼中,旋即归于沉寂,深潭似的眸底再无波澜。
那一刻,我已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再是他所谓的命定皇后,也不再是刺杀他的刺客。
只是,他的,慕雪妹妹。
“我,不会囚你。”他靠着我,很近很近,耳畔的呼吸也越来越炙热喷吐在我的颈项上。“我,放你自由。
我一僵,微微转头对上那近在咫尺的瞳子,刹那间的恍惚,竟喃喃问:“为什么?”只觉他的指尖在我右颊上轻轻抚摸几下,那瞳子里的光芒深不见底,永远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刹那间的心悸狠狠荡漾在心间,跳动的心突然加快,满腹的哀伤与迷惑似乎拨开云雾见月明。他的话就像一剂良药,将我那满心的困惑突然解开。
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该为谁活下去,还有什么能支撑我走下去。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自己活一次,自己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他黯然垂眼,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层阴影,而里面夹杂着我看不懂也无力去懂的巨大痛楚和绝望。
我问:“在茗雅楼,你是否早就认出了嫣然是我。”
“慕雪那双绝美夺魄的眼睛,我怎会不认识呢。”
“为什么不躲开?那一刀,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他将眼光投向池面,看水中的倒影说:”因为那一刀是我欠你和三弟的。”
无限的酸楚与疼痛一股脑涌上心头,憋了许久的三个字终于能轻松自如地吐出:“对不起。”
他倏然回首,将我狠狠拥入怀中,仿佛要将我溶入骨血一般。那份力道让我呼吸一窒,挣扎不开。
“壁天裔,这一生只软弱这一次。”他的手将我的头紧紧按在他怀里:声音暗哑中带着几分硬咽。
那夜,他承诺待我伤完全愈合,就放我自由。
那夜,他在我面前的软弱与平常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全然不同。
那时我才知道,即使再冷酷的人,他的心中皆有一个软弱之地,而他人生唯一一次的软弱,在我面前放纵了。
天裔哥哥。
你真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