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4 / 5)
“川子……”他看着她,突然有些害怕,他宁愿看到她面对他时的惶恐,紧张,手足无措,也不愿意她像是对着陌生人般平静。她在放下?放下了之后,那他怎么办?
“我做错了很多事。如今回头去看,我总是把这些错归咎在旁人身上,我恨很多人,我的父亲、母亲、你、高绍南、甚至景然,但是其实最应该恨的人是自己才对。我一直被这种仇恨奴役着,直到终于看透,看清了的那一天。”
他有瞬间的窒息,眼前的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寸,眼神空灵,不染尘埃,他怕一不小心他就会离这尘世而去。
“刚去法国的时候,我以为我活不下来了。在贫穷的街区,我看到接客的妓女,乞讨的乞丐,卖花的小孩,还有在巷子里倒垃圾的老太条,我跟他们一样,是被世界遗弃的那群人,没有谁比谁更不幸,生活的真相就是苦难,我以为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只是那股比生命力本身还要顽强的仇恨。我对自己说,我要用尽余生让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百倍之于你。但现在,我明白,我错了。”
那是一个往事的漩涡,他张口欲言,但发现每一个想要解释的字眼统统堵塞在了喉间,他该怎么说?你恨错了人?他该如何解释?那是一个误会,是一个他时隔五年之后才洞悉的误会?就是这样?他把自己撇清,告诉他,你曾经遭受过的那些非人的磨难是一场与他无关的事情,从头至尾,他毫不知情,所以呢?那些痛苦就不存在了?那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他如何说?如何解释?他只能看着她用一种跳脱于自身的语调冰冷而又不带感情地诉说着那些天崩地裂。他侧过身,抱着她:“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好不好?”
那种微暖的感觉又回来了,她陷在他的拥抱里,鼻尖甚至还能闻到那股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气息。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呵,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和忘我,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缓慢但毋庸置疑的力量渐渐让自己退离他的怀抱。
“不要这样,陆东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是的,他从前不是这样,他把一个从来学不会臣服的女人圈养在身边,打上自己的烙印,无数次的容忍她的逆来顺受,无数次的愤怒于她的心不甘情不愿,无数次的克制因为她明目张胆的背叛。这样,整整五年。她从来没想过,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可以让她在身边这样待了五年。如果这都不算爱,那还有什么可以算爱?
但,他从不说,他只是沉默。沉默地看着她的低眉顺眼,沉默地看着她骨子里那股倔强和不服输,沉默地听着她在噩梦的夜晚呼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只是沉默,那可笑的尊严和骄傲,从不允许他向一个失败者的女儿说出那个关乎承诺与责任的字眼。
最后,他把这些愤怒、悲伤、失望的情绪嗤之于口,就是那句“把她带走,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以为这是一种解脱,于她于自己,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放下,像丢弃一件不要的玩具一般,随着岁月的叠加,他和她终有一天相忘于江湖,他不记得自己的不甘心和隐忍,而她也不再那么卑微和屈辱地活着。
可是现在,他软弱了。或许,之前的他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因为这种软弱带来的不是那种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却纠结的强硬。而是另外一种坚定,他不会再放开她了,这一次。
陆东皓,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流露出的怜悯和同情,你的怜惜和心疼,真的不要,她在心里呐喊着,两个人都默默地维持着那个将分未分的姿态,任由情绪在心里波涛汹涌,惊涛拍岸,卷起千尺巨浪,可是,没有一个人再开口。
沉默,连空气都似乎停止流动。
他在诉说他的坚定。
她在抗拒他的怜悯。
她就是那么认定了,那是一种怜悯。否则她无法解释他眼神里的柔软和脆弱。
谁情深似海?
谁百折不饶?
穷尽一生,她都要不再相信那样的童话。
袁五正在不远处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玩,感情的事,他不是不懂,但像言情这两位这么复杂的事儿,他宁愿自己不懂。电话响了,是白昭。
“在干嘛呢?小五?”
“有事吗?三哥?”
“没,就问你在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在医院呗!”
“医院,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大哥。”
“大哥怎么了?”
“唉,也不是大哥,唉,这事儿我说不清楚,就是现在我跟大哥在医院陪着川子姐呢。”
“甘尚川?”
“对啊,怎么?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问大哥最近在忙什么,不忙的话最好顾忌一下公司的事儿,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行,我跟大哥说一声。”
“这事我也就跟你抱怨一下,别跟大哥提了。大哥自然有他的安排。”
“我不跟你说了,大哥过来了,我去开车了。”
陆东皓坐在车上,突然冷不丁地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