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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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她也会告诉他,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她并不是抑郁症,只是,太多精神垃圾的堆积让她无法消解。有一段时间,她曾试过催眠,那种从人为环境里苏醒的虚脱感渐渐让她内心更加恐惧,让她没有办法面对清醒的自己。
她说,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很累,很累,觉得睡了一觉之后,此生已然完结。但事实上并没有,你醒了,但是余生还要继续。
他认真聆听,甚至那些美丽的故事。
她说,书上说很多精神病患者总是会坚定地认为有外星生物的存在,那些五花八门的外星生物,很像我们看的科幻电影,有个人却是例外,这一次她幻想的不是外星人入侵地球,而是外星人是受害者。
受害者?
是的,他们其实只能在显微镜下才看得见,长得很像草履虫,但比草履虫复杂多了,有四只脚,有鼻子,有眼睛,或许还有自己的语言。他们是地球上的土著,我们才是这个地球上的外星人。
“后来呢,她病好了么?”
“不知道,因为医生也认为她的幻想不无道理,如果她不是时常裸奔的话,相信她会是一位很出色的好莱坞科幻大片的编剧。”
他们的聊天并非寡淡无趣,时常会有笑声从房间里传来,几位护士聚在护士站窃窃私语:“呵,你看401病房的那位先生细心体贴,那位女病人开朗幽默,真是一对璧人。”疾病之于他们早已见怪不怪,或许在精神层面而言,并没有所谓的疾病和健康的明确分野。总之,在外人眼里,那真是默契的一对。
甘尚川有时候会想起以前在法国看过的一部电影,那位女人,总是在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每一天,当她要面对不同的人时,她就会从小抽屉里翻出卡片,“性感的女神”“傲慢的贵妇”“天真的姑娘”“市侩的白领”“能干的精英”……每次看到卡片,她都能迅速进入这角色,然后游刃有余地与人沟通,一旦放卡片的抽屉消失了,她突然就像没有了面具,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木人,那是最真实的自己。她会做出常人很难理解的事情,比如,对着自己的老板怒吼,因为她搞丢了那张“温顺的下属”的卡片,比如,在雨天,给从前从来看不上的孤寡老人送伞,因为此时的她忘记扮演一位刻薄的客户了。
你看就是这样,人都有很多角色,我们扮演他们,渐渐遗忘真正的自己。
她不是真的有病,只是突然在大雨倾盆的雨夜,搞丢了自己那个充满角色扮演的小抽屉,她忘了很多角色,很多身份,于是来到这里。
这里,只是她自己。
她看见的别人,也只是没有面具的那个人。
有个朋友,姑且算是朋友吧,他每天都来看望自己,带来好吃的饭菜,陪自己聊天,那么为什么,自豪不能跟他谈心聊天呢?
她已然忘了,她要在他面前扮演复仇的女神,反目成仇的旧情人,形同陌路的昔日伴侣,还有她恨之入骨的敌人。
她都忘了,但又没有全忘。
她渐渐记起,就是这个人,在她试图终结自己生命的时候,挽救了自己。他收留她,留她在身边,有很多片段,也如同情人般温馨,默契得如同幻觉。她承认,所谓的爱和恨,不是正数和负数一般相互抵消就可以一切归零,他们纠结,发酵,蔓延,又成级数般把这股感情渐渐演变成另外一种东西,不是爱,也不是恨,是黑与白之间的那浅浅灰灰的交集,是说不通,说不透,说不明,说不好的五味陈杂。
不咸、不淡、不算、不涩、不苦、不甜、
又咸、又淡、又酸、又涩、又苦、又甜。
你辨不清味道,那就索性不再去辩。
出院的那一天,她拒绝了他送她,依旧回到自己住的那间院子,他不再坚持。但好像,真的又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两个人,都默契的不提当下。
他不会问她,你要做什么?
她也不会问他,你又怎么办?
棋局依然摆下,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她在这边,他在那边。她在明,他在暗。
可是,变数已然发生,结局已不可料。
就在甘尚川出院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报纸上爆出S城公安局局长被双规的新闻。新闻寥寥数百字,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但既能见诸报端,自然就是既成事实。旁观者看着这条新闻肆意发挥想象,老百姓们也仅仅只是把这条新闻当做饭后谈资,风吹过也就散了。
而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知道,真正的风暴来临了。
梁伯庸如困兽一般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从双规到见报,来去不过十几个小时,而之前毫无风声,甚至是之后,市里也没有召开过会议讨论这件事情,而那位从上面亲自派过来的特别观察员告诉他,一切还在调查中,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不得不说,景然这一招快很准,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高绍南居然备双规了!一时间,没有人能及时消化掉这个不亚于八级地震的消息。
张曼宁在北京跟景然分手后,就去了沈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