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2 / 2)
另有深意。
「准备好了吗?」灰衣黑衽的公孙明德,气度冷若冰山、静如深海,伸手取了一枚黑子按下,视线抬也不抬。
沈飞鹰语调淡然。
「万事俱备。」
「很好。」
「各地情况如何?」
「南方确定无事。」放眼国内外大小事,他都了然于心,记得清清楚楚。「苗族公主下嫁大风堂,钱家么女又是苗王的汉妃,五十年内可不用费心。」
「北方尚称平静。」沈飞鹰接话,对天下事的了解,不输当朝宰相。「只需一位猛将镇守,十年内可保太平。」
「问题是,西方政变后,穷兵黩武,风暴蓄势待发。」
「那不过是疥癣之疾。」沈飞鹰伸手,直指棋盘中央,语音虽轻,却万分肯定。「目前,最该提防的,是国内有人以无忧王为名,以重金利诱各方人马,如此里应外合,终将成为心腹大患。」
公孙明德抬起头,望着朗朗天际。
「看来,今年也该是个丰年。」
「近十年来,都是丰年。」
「但是,几年之前,粮价却有了变动。」粮价才一变,他就有所警觉,不以官方名义,而是让沈飞鹰派人明查暗访。
「东南几州的粮价,从那时就一年一年的涨了。」沈飞鹰将白子,挪到棋盘东南处,那儿皆是白子,无一枚黑子。
「东南各州,乃是鱼米之乡。」
「但是,沿海三州的粮价,却比京城贵上一倍有余。」
公孙明德的嘴角,扬起一抹淡笑。「东南三州的刺史,如此处心积虑,可见得是要做大事啊!」
「若不是刻意纵容,也不足以茁壮至此。」沈飞鹰一语道破。
「有些事,就是得养着,不论是好事,抑或是坏事。」他语气悠然,半点不惊。「既然,西方拿银两,唆使三州刺史贵价收粮,富了当地百姓,咱们总也不好意思拒绝,把那些白花花的银两往外推。」
「但是,从去年开始,西方就以贱价,卖给东南三州战马与兵器。」沈飞鹰抬手,将更多白子,迭在己满的棋盘东南处。
天下各事,看似独立,实则息息相关。
「绕了远路,想以奇袭取胜吗?」
「另外,三州刺史还每年赠与海皇,千万两白银以及奇珍异宝,刻意想跟海皇结盟。」他的手指向棋盘之外。
若是将棋盘比做皇朝版图,沈飞鹰所指之处,就是东海的辽阔汪洋,皇权所难管辖之处。
十几年前,就有人自称海皇,占据东海三十六岛,集结大大小小上千艘海船,割据东海一方,势力锐不可挡,不论国内国外的商船或官船,经过东海时都畏惧不己。
「若是海皇点头,愿意提供协助,那我们就无胜算了。」公孙明德说道,说得轻轻松松,半点也不紧张。
沈飞鹰抬起头来,看着多年好友,心里早有了底。
「你的袖子里,还藏着什么棋子?」
果然,公孙点头。
「是有一枚。」
「管用吗?」
「绝对管用。」公孙说道。
沈飞鹰点头,不再过问,不经意瞧见,好友的宽袖下,有着几枚红印。很明显的,那都是女子的吻痕。
「看来,公主在龙门客栈中所学的,已经能学以致用了。」他缓言说道,薄唇上有淡淡的笑意,难得出言取笑。
公孙扬起眉来,自然不肯示弱。
「她可不是一个人听课的。」有来有往,才显得友谊坚固。
被戳中心中最弱处,沈飞鹰脸色一僵,不再多言,径自将棋盘上的棋子,重新排回两人先前对弈时的棋局,再度拾起白棋。
公孙却有意无意的,又补上一刀,笑中带叹。
「楚姑娘真不愧是花魁。」
白棋,落下。
一时之间,两人皆无语,四目都看定那白棋。
因为,棋术高强的沈飞鹰,竟然将白棋落在,一处极为不利的地方。眼看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这局棋无须再下,白棋已无法反败为胜。
极为缓慢的,公孙抬起头来,望向面无表情的好友。
沈飞鹰没有抬头。
「公孙。」他道。
「嗯?」
「闭嘴。」
堂堂当朝宰相,被如此无礼对待,却是半点也不怒,仅以深深的笑意,回应好友难得泄漏的恼怒,只差手边没有纸笔,否则还真想当场绘下,好友此刻的表情,作为日后凭证。
舍下棋盘上的铁证,沈飞鹰站起身来,神情恢复平淡,态度冷静得像是方才的一时失态,只是春日的幻觉。
「我先定一步了。」他站起身来,不理会好友的笑容满面,大步往亭外走去,很快的就消失在庭院尽头。
这一次,他走得比先前每次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