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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3 / 8)

时,随后就被悄悄抬上他父亲亲自赶来的骡马大车,顶替他的替死鬼被强迫换上了

他的长袍。“冷先生故伎重演,大车上又垒堆起十个药材麻包,只不过没有装进银

元。而是掩盖着一个死刑犯人。他们把车赶到原坡头上,搀扶着兆鹏走进白鹿书院。

朱先生接过人以后说:“你们走吧!再不要来了。”

鹿兆鹏躲在白鹿书院连睡三天,轮番审讯整得他精疲力竭,种种民国新刑法整

得他体无完肤,睡过三夭三夜才缓过精神,饭量骤增。师母朱启氏给他精心调养,

早起一碗鸡蛋羹,午间是变换花样的面,晚上熬下红豆小米粥,他很快就调养得面

色温润了。

朱先生在他来到之前被县府抽调去做赈济灾民的事,隔三错五回书院来,回来

时只问问他的身体恢复状况就离开了,没有一丝他闲谈的意向。这一晚,朱先生回

来了,他走进先生的卧室去告别,也向温柔敦厚的师母表示谢意,他看见先生和师

母在昏黄的油灯。下喝着一碗黑糊糊的东西,凭着气味可以辨别出黑豆的苦涩,心

藏的感激的话倒说不出口来。鹿兆鹏默默地坐下来,“我要走了。”师母说:“你

能走得动?”朱先生没有说话,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黑豆惨儿。兆鹏做出一副轻松玩

笑的样子问:“先生,请你算一卦,顶卜一下国共两党将来的结局如何?”朱先生

芜尔一笑:“卖荞面的和卖合络的谁能赢谁呢?二者源出一物喀!”兆鹏想申述一

下,朱先生却竟自说下去:“我观‘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大同小异,一家主

张“天下为公’,一家昌扬‘天下为共’,既然两家都以救国扶民为宗旨,合起来

不就是‘天下为公共)吗,合不到一块反倒弄得自杀相戕杀?公字和共字之争不过

是想独立字典,卖荞面和卖合络的争斗也无非是为独占集市!既如此,我就不在注

重“结局”了……鹿兆鹏忍不住痛心疾首:“是他们破坏国共合作……”朱先生说:

“不过‘公婆之争’,鹿光鹏便改换话题,说出一直窝在心里的疑问:“我爸和冷

先生救我我没料到,田福贤怎么会放过我?我想见他们一面……”朱先生说:“他

们不想见你只给你捎来两句话。把名字改了离开西安,不然救你的人全不得活。”

鹿兆鹏说:“无须他们叮嘱我也得这样做,我在西安已难立足。还有什么话?朱先

生说:“田福贤让冷先生问你一句话:如若你们日后真的得势,你还能容得下他?”

鹿兆鹏不禁愣住,缓过神来说:“让他好好活着。我要是给活到他说的那种时候,

一定要叫他看到,我们比他们更光明磊落!”朱先生说:“冷先生本人留给你的一

句纯系家事:给女人个娃娃。给个娃,他女子在你屋就能活下去,他自己在白鹿镇

也能撑一张人脸……”鹿兆鹏软软地坐下去,双手抱住脑袋:“天哪!倒不如让田

福贤杀了我痛快!”朱先生说:“怎么又变得如此心窄量小了?”鹿兆鹏猛然站起

来:“我能豁出命,可背不起他们救命的债……先生。我走了,你老有话给我吗?”

朱先生淡然一笑:“我嘛只期盼着落一场透雨……”

饥饿比世界上任何灾给都更难忍受,鸦片的烟瘾发作似乎比饥饿还要难熬,孝

文跌入双重渴望双重痛苦的深渊,博大纷繁的世界已经变得十分简单,简单到不过

一碗稀粥一个蒸馍或者一只乌紫油亮的烟泡儿。当小娥扫了瓦瓮又扫了瓷瓮,把塞

在窑洞壁壁洞里包裹过鸦片的乳黄油纸刮了再刮,既扫不出一星面也捏捻不出一颗

烟泡的时候,那个冬暖夏凉的窑洞,那个使他无数次享受过人生终权欢愉的火炕,

也就顿时失去了魅力。八亩半水旱地和门房,全都经过小娥灵巧的手指捻搓成一个

个烟泡塞进烟枪小孔儿,化作青烟吸进喉咙里。孝文从火炕上溜下来趿拉上鞋,刚

跨出窑洞一步,小娥在喊:“你走了我咋办?”孝文回过头去:“我总不能引上你

去要饭?等着,我要下馍给你拿回来。”他走出窑洞时没有任何依恋,胸间猛然燃

烧的饥饿之火使他眼冒金星鼻腔喷焰。孝文不加思索地往白鹿村东邻最近的神禾村

去,进了村子几乎无暇顾及那些破烂低矮的门,端直走到神禾村头家财东李龟年的

青砖门楼下。李龟年看他撇了撇嘴角就走进门去,支使孙子给他送来一个豌豆面搅

着麦子面的混面馍馍。孝文不大在乎李龟年撇拉的嘴脸,沉浸在咀嚼混面馍馍的香

甜甘美之中。他斜倚在门楼下,一只肩膀抵在门楼突前的青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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