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4 / 11)
措起来,慈爱
可亲的姑妈一下子变得冷峻如铁,心里顿时产生了沉重的失望而哑口无言。朱白氏
说:“你一张退婚字条儿,把你爸的脸皮揭光咧,你知不知道?”
腊月根上,白灵托一位回原上过年的同学给王村婆家捎去一封信。信中只写着
一句话:你们难道非要娶我革你们的命?白灵借些彻底勾销了那柱没有任何感情的
婚姻,也想对从未照面的女婿和阿公开一个辛辣的玩笑,至于这封信捎去以后的结
局,好已经无心顾及了,姑妈现在就来给她补一课。
王家父子见信气得暴跳如雷,扔下正在筹办新年的诸多家事,父子两人拉着媒
人找到白家,把那一绺信纸掷到白嘉轩的面前。白嘉轩从桌面上捡起信纸,看着白
灵风流潇洒的墨迹,眼前顿时涌起一片浑黄厚重的土雾,手里捏着信纸如同攥着一
条死蛇。王家儿子唱白脸耍脾气说难听话,老子则唱红脸慢条斯理讲仁义道德,论
乡风民俗,父子俩一高一低,一阴一阳,挖苦酿制掸牙,耍尽了威风,出完了恶气。
白嘉轩始终僵硬在挺着腰,瞪着眼,一声不吭。媒人被拉来时,对白嘉轩也颇多埋
怨,表面上做出居中调节不偏不倚的态度,现在突然发生了根本逆转:“够了够了,
尽够你爷儿俩的了!甭话能呔下一牛车,嘉轩一句中吭还不够吗?”白嘉轩满脸灰
败,如同刮去了紫皮的茄子,硬撑着脸制止媒人:“你悄着,有话让人尽量说。”
又侧过脸做出更真诚的姿态对王家父子说:“有话尽管说,有气尽管出,我都揽着,
即就唾到我脸上,我都不擦。”王家父子互相瞅着交换着眼色;是不是还要继续骂
下去?王老先生突然抢起拳头捶到桌面上,懊侮地自我责备起来:“嘉轩,我混帐!
”说罢拉着儿子的手不告而辞了。第二天,白嘉轩指使孝武和鹿三从楼上粮囤里灌
出整整二十口袋麦子,又捆筷了十五捆棉花,装了满满两套牛车给王家送去。鹿三
扬起落满粮食尘土的脸:“灵灵的彩礼不是五石麦十捆花么?你给他退这么多?”
白嘉轩平静地说:“我把利息加上了。”鹿三猴头粗大的疙节猛烈滑动了两下、闭
上了毛楂楂的阔大的嘴巴。孝武缓缓转过头,猛然用力着动皮绳帛击着黄牛的肚子,
牛车嘎吱嘎吱启动了。白嘉轩瞅着两套装满食的口袋和棉花捆子的牛车驶出巷道,
转过身抱起双拳,对围聚在街巷里的族人说:“我给本族白鹿两姓的人丢了脸了!”
说着扬起头来,两只粗大的手背抄在弯蜷的后腰上,沉静如铁地宣布:“白姓里没
有白灵这个人了。死了。”说罢依然背抄着手走进自家街门。……
姑妈叙说过这段事,抿嘴不语,有意使自已因为重提往事而激起的情绪平静下
来,陷入凝然不动的沉默里。白灵看了一眼姑妈凝重的脸色,自然地联想到父亲的
脸色。她有点懊悔自己的鲁莽,捎给王家父子的,最终像石头一样砸到父亲的鼻梁
上;王家父子拿那二十口袋麦子和十五捆棉花不仅可以订娶一个媳妇,甚至连将来
给孙子做满月的吃用花费也够了。姑妈平静地说:“你爸苦就苦在一张脸上。孝文
揭了他脸上一层皮,你接着再揭一层。”白灵想到此行的重大便命,便从家庭的纠
缠里跳出来,对姑妈说:“这样也好。权当我死了,俺爸也再不为我伤脸蹭皮了。”
姑妈还想说什么,白灵捺不住性子听她数落,便抢断说:“姑妈,我还要到县城去,
我给旁人捎了一封信要送。”姑妈到前院书房叫来姑父。姑父说:“给谁的信?放
我这儿让顺路人捎进城去,免得你跑。”白灵说:“郝县长的公子是我同学,嘱我
亲自交给他爸。”
白灵走进滋水县县府大院时正值午休。郝县长在他的卧室里接待白灵。白灵赶
上午休时间,不是偶然,而是经过悉心的算计,所以才有听姑妈数落她的难堪。她
以县长公子的同学关系说了一通编好的假话,然后就把那封信交给县长。郝县长拆
了信封,看了信,双手握住白灵的手久久不语。白灵忍不住说:“如果有困难,你
就甭勉强。”郝县长松开,坐下来挥一下手:“困难咋能没有嘛!可问题已经解决
了。”郝县长告诉白灵,红三十六军溃散后的第三天,他就安排山区地下党在峪口
和山里收容红军战士,引渡出山,不少人已经返回老窝茂钦。郝县长压低声音,惊
喜万分地说:“廖军长虎归北山,让组织放心。”白灵按捺不住问:“鹿政委呢?”
郝县长瞅了瞅白灵异常殷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