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部分(1 / 3)
验得多。他会处理好的。”
赵武装说:“闻主任看人一向非常准确。”
闻达说:“比较准确,比较而已。”
闻达一边说着一边就退走了,我们目送他走到自行车棚。闻达骑上他那破旧的自行 车,摇晃不定地穿过花坛,绕行在一群神气活现、穿着体面的医生之中,对比非常强烈。
秦静闪现出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说:“难怪人家说:远看是一个要饭的,近 看是一个烧炭的,一问才知道是防疫站的。”
秦静说:“说得好!”
秦静的态度对赵武装打击很大。他脸颊上的斜拉肌跳动了一下,我装作没有看见。 赵武装吃过晚饭又来到单位,明显是冲秦静来的。秦静在前几天无意中说了一句“滑旱 冰倒是很有意思的”,今天赵武装就把旱冰滑到单位里来了。秦静也一定是意识到了赵 武装对她的殷勤,她在故意打击赵武装。可我的自卑感是结结实实的。我原来以为我得 到了一份特别理想特别崇高的的工作呢。我一点情绪没有,对赵武装和秦静说:“你们 在这儿吧,我去整理疫情卡。”
秦静赶紧跟着我。说:“我也去。”
赵武装说:“这样吧这样吧,你们赶紧去弄完疫情卡。我给你们设法换来储槽。然 后我教你们滑旱冰。闻主任呢,就是这样一个老同志,不修边幅,不拘小节,不太善于 社会交际,你们千万不要瞧不起他。人家绝对有学问,绝对有志气,在中国的卫生界是 有名的权威。我们在公众面前一定要抬举他,维护他的威信。在私下里,捉弄他一下也 不是不可以的。但是我建议我们得要有一点分寸。搞得他狼狈不堪,我们看着又触景生 情,为自己的职业感到悲哀。其实那只是他的个人性格而已。尽管他学历最高,资历最 深,担任着我们的主任,但是他并不能代表我们的事业形象。你们看我,在流行病室抗 战八年了,入了党,有若干论文在卫生杂志上发表,生龙活虎,气字轩昂,很好嘛。”
我讥讽地说:“秦静听清楚了吧?”
秦静横瞥我一眼,转过身去,看都不看赵武装。赵武装讪笑着,厚着脸皮按他自己 说的计划去供应室换储槽。
赵武装果然很快就换来了储槽。为了解气,我立刻就钳出两块敷料去洗我的茶杯。 赵武装重又穿上旱冰鞋,在秦静的身边滑动,邀请她学习滑冰。秦静端坐着,看病毒方 面的书,是一副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我洗罢茶杯,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坐在值班室的 电话旁边听磁带。当时流行歌曲在中国刚刚登陆,我对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外 婆的澎湖湾》,程琳小姑娘的《酒干倘卖无》等歌曲迷恋得一塌糊涂。我从窗户里看见 赵武装像一只硕大的蜻蜒在我们大办公室的办公桌之间飞来飞去,围绕的圆心始终是秦 静。而秦静始终没有答理赵武装。最后赵武装不慎撞进了小套间,秦静赶紧冲过去,反 锁了小套间的门,然后收拾书本把自己关进了疫苗室。赵武装在小套间里面大声捶门, 叫唤秦静。秦静只当没有听见。黄昏深深,夜将降临,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我 看要走暴了,就去把赵武装从小套间里放了出来。赵武装说:“还是你的心地善良,我 要教你滑冰。”
我说:“去你的。走暴了,快回家吧。”
赵武装说:“走暴了我自然只好回家。但是我希望你转告你的朋友,一个人不要太 傲慢了,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
我说:“易污就易污,易折就易折,与你有什么关系?”
赵武装说:“真不懂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赵武装说罢,跨上他的 自行车,躬着背,一头冲进弥漫的风沙里。
大马路上的汽车都大开车灯,纷纷地掀喇叭。闪电如游蛇窜行在楼房的玻璃窗之间, 雷声冷不丁在耳边爆响,硕大而稀疏的雨点砸在地面噗噗有声,行人四下逃散,呼儿喊 娘。密集的大雨从远处忽隆隆黑压压地横扫了过来。我在单位的大门口看着这壮观的场 面,把穿着凉鞋的脚伸到屋檐下接雨水。秦静悄没声地来到我的身边,躲在我的背后, 把下巴颊搁在我的肩上。我们看雨一直看到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电话是第十九医院肠道门诊的洪大夫打来的。她战战兢兢地说:“我们发现一例霍 乱。”
我和秦静不约而同地对着电话大叫:“什么?请大声重复一遍!”
洪大夫扯着嗓子说:“我们发现一例霍乱!”
那天是我和秦静值夜班。因为在那天晚上的八点二十七分,我们接到了霍乱的疫情 报告。因此,那平常的,不咸不淡的,被我经过一个就遗忘一个的日子,终于有一个被 我深深地留在了记忆之中。包括那天的我自己:黑皮肤,胖脸蛋,小眼睛,模样长得很 不怎么样,极爱抢白别人,喜欢出一点小风头,见识浅薄自己却浑然不觉,年纪轻轻就 已经腻味了流行病医生的职业,但不知道干什么工作更有意思。
霍乱来了,在一个天气恶劣的夜晚,在它的踪影在中国消失了几十年之后。我们对 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