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部分(2 / 3)
柳真清对宗教兴趣不是很大,加上惦念着文涛在家等她,就准备离开。但人群忽地骚动起来,尖叫和着一声声呐喊响彻天空。柳真清被人冲撞着,推攘着。终于人群散尽。柳真清看见了可怕的一幕:白极会追砍着苏维埃政府的工作人员,街上已经横陈着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苏维埃的牌子踩在方焕脚下,他仿佛没有看见眼前的屠杀,自顾自捋着胡须,亲自挂上白极会的牌子。这场力量悬殊的战斗时间非常短暂,最后一个手握红樱枪的贫协委员企图阻止方焕的动作,可等方焕挂好牌子回转身来,那个衣衫破旧的人已成肉泥。
狂暴的杀戮像它开始一般突然又安静下来,被鲜血溅红了脸膛的白极会员们扯着袖子揩脸,喘着气四处寻找他们的会长方焕。方焕在这一刻发现了呆立在血海边缘的柳真清。
柳真清没有眼泪没有哭声地抽泣着,既说不出话又挪不动脚步。她记得她没见过方焕,却不知怎么方焕认识她。
“柳先生受惊了。”方焕说着还作了作揖。
柳真清的嘴巴多动了一下,还是发不出声。方焕说:“我请人送柳先生回校好吗?”
两个会员走了过来。柳真清看见了他们白符带上的血点。“滚开!”她尖厉地叫了一声。
四周的围观者以柳真清和方焕为中心又涌了上来。方焕说:“柳先生要持重一点啦。”
柳真清说话了,声音非常沉静响亮,一如站在讲台上。
“方焕,我从小就听说你的故事,我一直都敬重你化缘十载修建善堂的业绩。不料你竟然手持屠刀,滥杀无辜。真正是人面兽心,令人齿冷!”柳真清说完,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啪地甩下袖边,竟像一个男人羞辱另一个男人那样拂袖而去。
这天柳真清穿的是件鼠灰色旗袍。那时候正派小姐们的旗袍决不是后来经过交际花和妓女们改造了的款式——突出胸部,紧匝臀部,开叉开到大腿根部。而是直统统的长袍,与男人的长袍极其相近。一般受过教育,具有男女平等意识的女青年都兴穿这种旗袍。柳真清的个子虽然高挑,但瘦而薄,旗袍袖子便总是长出一点,柳真清习惯挽上一匾,露出一道寸宽的白绸里子,有意无意之间当作了一种装饰,不想也就造就了这个拂袖而去的壮举。
一个年轻女子在公开场合,在几百双眼睛底下对方焕做出最无礼的动作,且还含着一种胆大妄为的潜越意味,方焕当场扶住额头往后晕去。他被会员搀到椅子上坐下,一阵咳嗽,吐出的是一口带血的痰。
柳真清一到文涛家就垮了。任文涛如何地劝慰还是止不住全身的哆嗦。文涛只好银牙一咬,打了柳真清两耳光,然后带她躲进吸烟室,和她一左一右侧卧在绣榻上,为她烧了一泡鸦片。
递过来的烟枪使柳真清十分难为情。
“不要。我不要这东西。”
文涛说:“我的小姐,吸几口就镇定了。鸦片又不只是毒品,少量的时候是一味药。我有胃气疼的毛病,吴梓特意为我治病弄的这间吸烟室。”
柳真清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吸烟室,才勉强躺下吸烟,姿势僵强得像初进青楼的穷小子,惹得文涛娇笑不停。
文涛和柳真清穿着打扮的风格绝然相反,文涛全力突出女人的魅力。她穿着一件缃色夹袄,缃色百褶裙。尤其这袄做得极尽妖媚:袄身紧而短,袖却松而宽,呈喇叭形状,袖口镶了四寸宽丝质花边,镂空绣着精致无比的翠色柳叶;凡抬手动臂,不仅飘然若仙,还时时裸露出大截玉腕。胸部不必说是如何地鼓突了。更妙处在下摆:圆圆的一抹镶边之下,衣摆短得应当露出肚脐,而一条象牙白丝带扎紧了细腰,肚脐在里面便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了。文涛柔软地雍容却又放肆地吸着烟,有条有理的替柳真清分析目前局势。柳真清细致地端详着文涛,不禁遗憾自己太缺乏个性和勇气了,尤其是在遇上了人生波折的时刻。
柳真清叹息一声,说:“文涛啊,我今日总算明白你在男性世界无往不胜的奥秘了,你把情场也当作了战场。我要是有你这半份勇气,去追求我所向往的生活就好了。”
“哦!”文涛拿烟枪敲着柳真清的额头,高兴地说:“你终于开窍了。”
文涛说:“不情愿嫁那个程树光还嫁他做什么?不情愿受你母亲束缚还呆在萃英做什么?你的心我还不知道?想去革命,想去扶贫济弱,想去找严壮父,那就去呗,这下不正好。人家围了萃英问你母亲要人惩办,你还回去?”
柳真清刷地坐直了身体,不知是鸦片烟的作用还是文涛石破天惊的话使她面容潮红,眼睛闪亮。她捂着一颗激烈跳荡的心,不住地叫唤:“文涛。天哪。文涛。”
文涛戏谚道:“看,看,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柳真清说:“你才是红杏一枝。你敢说你不想念啸秋?”柳真清说罢便知失言,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吴家的仆人,文涛现在毕竟是个有夫之妇了。
“不要紧。”文涛说:“我是想念啸秋,但也不想念,他不值得我想念。”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