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部分(1 / 3)
上恽代英与陈启天辩论起来,台下各派的学生为本派跺脚助威。等柳真清拉着文涛想挤出礼堂时,会场已经一片混乱,互相殴打起来。文涛的屁股连续被人揪了几把,她愤怒地斥责,可寻不到冤头债主,便气哭了。柳真清的一双鞋被踩掉,十分难堪地踏脚乱跳。她们两人的处境被严壮父发现了,严壮父毅然脱下自己的鞋给柳真清穿上,然后寻到啸秋让他这个东道主保护一下两个外校的女学生。
啸秋微笑着拨开人群朝这边走来,文涛不哭了,在柳真清耳边说:“看,啸秋!多么英俊呵!”
柳真清连连羞着文涛的脸,文涛娇声娇气嗔着以期引起啸秋的注意。啸秋果然注意到了:“你们是沔水镇人?”
文涛说:“是的。”
啸秋高兴得猛击严壮父的肩:“我们是老乡呢!我们又有了两个美丽的小老乡!”
柳真清简直被啸秋的潇洒大方压迫得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相形之下,她多像个见识浅薄的乡下丫头。
严壮父认真地说:“我非常同意你的看法。”
文涛瞥了严壮父一眼,问:“你一向这么严肃吧?”
“是的。”严壮父回答。四个人都不禁笑起来。啸秋当然邀请柳真清文涛吃午饭,她们同意了。午饭之后,文涛已经和啸秋谈得十分投机。只有柳真清一直偷偷瞟着自己的脚,她着急的是穿一双男式大鞋子怎么返校。
令柳真清永远惭愧的是她怎么也不敢吭声,不敢打断文涛和啸秋严壮父的高谈阔论,到人家送客时她却再也忍不住嚼泣起来。他们三人这才注意到柳真清的一双纤足插在严壮父的大鞋子里。后来啸秋去女生宿舍募捐来一双鞋解除了柳真清的困难处境。然而有一个细节好像谁都没注意到,唯有柳真清的感受刻骨铭心,从此再也忘不掉。
啸秋说:“我去给你找双合脚的鞋。”啸秋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问:“你脚多大?” 那时代,鞋子还没有统一的标准号码,柳真清只得用手做了一个长度示意。啸秋说: “这是多长?”
啸秋蹲在柳真清面前,不由分说脱下了她的鞋,把她的脚按在他的大巴掌里衡量了一下。柳真清没缠过脚,但她的脚天生小巧玲戏。啸秋握住她的脚时似乎非常吃惊。他停留了片刻。是那种别人察觉不到,只有他俩心有灵犀的停留。柳真清的心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她深深勾下头以免别人看到她脸红。这时文涛正背对他们和严壮父大声说笑,啸秋也毫无异常表情匆匆离去。柳真清便把这段细节埋藏进了心底。随着文涛与啸秋关系的密切,柳真清愈加谨慎,对啸秋完全是一副天真浑沌的态度。一个女性的秘密锁进了柳真清记忆的密箱。
不久,啸秋决定去法国留学。他们四人聚会相送,文涛毫不掩饰地哭得一塌糊涂。啸秋走了之后,文涛逐渐对活动失掉了兴趣。消沉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对柳真清严壮父宣布她彻底清醒了,懂得世故了,不再过问政治了。严壮父听罢扭头便走,柳真清追上去送他,他问:“你还来吗?”
柳真清肯定地点头。后来严壮父每次都指名道姓专找柳真清一个人。
一九二五年,严壮父毅然投笔从戎,赴穗去考黄埔军官学校。柳真清设宴为他饯行,他却没到,差人送来一封信,信上只抄录了一首关于战争的古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柳真清没有哭,心里却酸楚得不知怎么才好。
至此,四个人的革命小组便彻底解体。柳真清遵从母训,回沔水镇萃英女子学校任教。黄瑞仪告诫女儿:“中国不需要战争,最需要教育。”
四年来,军阀的马蹄得得去又复归,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惨遭失败。今日贫农协会成立,打土豪分田地;明日清乡团又解散了农协,夺回了土地;苏维埃红色政权的对门经常是国民党县政府,居然两个政权并存,人民办事不知道去找谁。冷眼看着这乱哄哄的世道,柳真清心灰意冷了。萃英女子学校也不可避免出现了一种倾向,即成了贵族学校。因为平民太穷困了,他们的女儿没工夫上朝会没工夫排演文明戏,还经常将校服偷回家给姊妹们穿。
柳真清坐在船头,浮想联翩。春夜里襄河上的风是凉的,却也吹不冷柳真清兴奋得滚烫的脸颊。发现自己的血还是新青年的热血,发现自己还是有勇气开创新生活,这真是令她万分地高兴。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仆人带着柳真清来到了洪湖白庙乡白庙村的马二年家。仆人指指三棵梧桐树说:“到了。”
柳真清间:“到了哪里?”
仆人定睛一看就犯了傻,梧桐树下没有了房屋,只有一堆死灰,房子烧了。
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湖泊,芦苇一直铺向天边,仆人扯直了嗓子叫道:“马二年。马二年。”不见回答,又叫:“马大年。马大年。”还是不见回答,又叫:“三年。三年。”
柳真清打断了仆人。“算了。想别的办法吧。”
仆人往地上一蹲,呜呜地哭起来,说:“柳小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