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部分(1 / 3)
康珠呢?
我说:我当然也请你们喝酒。
骑手们嚷道:好哇,好哇!
加木措将我从马上扶下来。加木措一瓶一瓶地用牙齿咬开酒瓶盖子,我一瓶一瓶地向骑手们逐一敬酒。他们都是藏族人,个个都是酒中豪杰。他们喝罢之后立刻反过来敬我的酒。他们擎酒瓶至眉际.唱起了敬酒歌。我一刻不喝,他们就一刻不停地唱。人家举着酒瓶在你面前不住气地唱歌,这是多么利害的一招。我只得豁了出去,敞开酒量喝起来。骑手们跳起了“锅庄”,边跳边唱边喝,我也深受感染,挥胳膊踢腿地加入其中。以前我喜欢跳迪斯科也跳贴面舞,讨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交谊舞,现在我发现了能使我热爱和陶醉的舞蹈:锅庄。为了高兴,为了友情,我们蹦蹦跳跳,我们不用灯光,场地,服饰和音响,我们有天然的节奏和天然的歌喉,对于汉族人来说,跳舞似乎总是一件令人害臊的带表演性质的事情。在这里,跳舞不是一件事情,跳舞就是高兴。我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低烧加酒精使我舞步踉跄,加木措一直紧紧地围绕着我,生怕我出什么意外。
我什么意外也没出。
最后,加木措怀着胜利者的豪情教我骑马。我有生以来没骑过真正的马。看人家骑马是那么神气那么自如,心中一直存着向往。及至我真正骑上马去,才发现马鞍并不舒服,尽管上面垫有皮子还是非常硌人,脚磴也是很不容易习惯的,马一开步,我的丝袜就被铜制的脚磴磨了个窟窿,而马背比我想象得宽厚得多,我的两条腿必须分得开开的,根本使不上劲来夹住马背。马儿向前小跑了几步,骑手们的喝彩还没有停止,我已经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来。
骑手加木措就是这样走进了我在拉萨的一段生活。果然不出我所料,加木措是个康巴汉。
加木措说:我得帮你治病。
加木措拎着五瓶酥油,把我带到大昭寺,让我往所有我伸臂能及的长明灯里添一小勺酥油。
我说:开玩笑吧? 大昭寺的长明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呢。
加木措有点不高兴,说:怎么是开玩笑呢?
我说:怎么啦?
加木措说:你知道自己亵渎了神灵,光说说有什么用,应该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悔意。
我想想也是。
于是我答应了加木措,老老实实地逐一地为大昭寺的长明灯添加了酥油。
加完酥油,我想我地方坐一会儿,歇歇脚,加木措却说应该给大佛许个愿了再歇。
我被带到那尊最大的佛像面前跪下。我不知道愿是怎么个许法,加木措让我跟着他说。
加木措耳语般地呐呐地说:我叫康珠。
我学道:我叫康珠。
我是汉人。
我是汉人。
我不当心亵渎了神灵。
我不当心亵渎了神灵。
我请我的藏族朋友加木措替我祷告,祈求神灵的原谅,消除对我的惩罚。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在加木措严肃的表情下我还足重复道:我请我的藏族朋友加木措替我祷告,祈求神灵的原谅,消除对我的惩罚。
加木措继续说:加木措将在今天太阳落山之际到明大日出之时在大昭寺门前口诵六字真经叩一夜等身长头。
我简直目瞪口呆。
等身长头在我们汉族人看来完全是做俯卧撑,全身趴下去,叩个头,站起来,再全身趴下去,叩个头,如此周而复始,口中还须念念有词。这般劳累筋骨的叩头礼,做 —个两个五个十个倒也罢了,怎么能够连续不停地做一夜呢。
我说:加木措!
加木措一脸悯然:又怎么了?快跟着我说把愿许完。
我说:加木措!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许一夜的等身长头,这不成!
加木措说:那么两夜?
我恼了,叫道:加木措!
加木措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叩一夜等身长头是必须的,我阿爸有次肚子疼,我为他叩了三天三夜的等身长头。只要诚心诚意,叩一夜头算什么? 你看那些藏民们,他们为了在秋秀到达印度听达赖喇嘛讲经,现在就开始一步一叩地往印度方向去了。难道光是口头上说说好听的话就成吗? 难道一个人不需要用最虔诚的举动来使自己进入佛的境界,好让佛的意旨降临吗?
加木措说到最后使用了藏语,用藏语流畅地表达了他的激动之后又意识到我并不懂他的语言,便又结结巴巴译成汉语,似乎有些辞不达意。
我只好说:好吧。
我趴在蒲团上,小声对大佛说:加木措将在今天太阳落山之际到明天日出之时在大昭寺门前口诵六字真经叩一夜等身长头。
又大又圆又亮又冷的月亮升起来了,狗群在月色中狂热地乱蹿,这是拉萨的夜。
夏日里拉萨的夜也很冷很冷。我偎在大昭寺的门廊里,穿着加木措的羊皮大衣,劈头盖脸地包扎着羊毛披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这是骑手加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