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杨柳(5 / 6)
,也就可以。”父亲的声音突然有了些颤抖,他停下来,垂在身侧的手臂也微微发抖。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听到父亲提起过我娘,他只是在每年的腊月三十,要求我和哥哥一定要回家拜祭我娘。
“后来呢?”我停了停问,“娘一直都没去见你?”
“你娘已经死了。”父亲已经平静了心情,缓缓说,“她离家后不久,就在乡下生了你。然后就独自去赴死了。那时你娘被以前的仇家寻到踪迹,你娘斗不过他们,为了不连累我们,她才会独自出走。
“她被那些人抓到后,还苦苦哀求他们不要再找她的丈夫和孩子复仇。那些人答应了她的要求,却把她用噬骨钉钉死在自己门派的入口,她的尸体在那扇大门上挂了半年,最后被丢入深谷,让秃鹰啄食,如今连尸骨都找不到。这件事在当时的江湖上广为流传,为她的仇家挣了不少颜面。”
我的拳头已经攥紧,指甲狠狠刺入手心:“那些混蛋现在在哪里?”
“他们是唐门四秀,八年前就已经死了,蜀中唐门,也不再有了。”父亲淡淡说着,就像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我灭了唐门满门,权力有时也会很好用。”
原来如此,八年前声势鼎盛的蜀中唐门满门被屠杀,唐门自此被抹去,原来这样。
父亲接着说:“后来知道了真相,我常想,你娘为什么要说那么狠的话,为什么宁愿我恨她?也不告诉我真相?后来我想到了,五年夫妻,她是最懂我的,她清楚我性子里的孤傲,知道如果不这么说,我一定不会放她走。她也是怕她不在了后……我会随她去。”
父亲说着,停了停:“仇恨是最持久的,你娘宁愿我恨她,也希望我能借着仇恨走下去。”
父亲缓缓扭过头,看着我笑了笑:“苍苍,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留下来的那个人所需要的力量都要比离开的那个人多。从小到大,你在我眼里都是很有勇气的,一个人在空房子里睡觉也不会哭,夜里也敢走很长的路接我回家,这次你也一定能行,不管是多么艰难漫长的路,也能一个人走下去。”
我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笑着点头:“我会的。”
父亲也笑了,宽慰地拍拍我的肩膀:“接下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你能高兴就好。”
我笑了,想了想还是说:“爹,既然知道娘已经不在,你怎么还是死守着首辅的位子,是不是心里还在觉得,只要你还是首辅,就还是能等到娘?”
父亲放在我肩上的手突然僵了,半是生气地说:“胡言乱语什么……”
“啊……爹还是个痴情种子。”我哈哈笑了起来,拉着父亲的手躲到他身后。
父亲抓不到我,只好笑着叹气:“你呀你,这毛丫头……”
这一天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期盼,傍晚的时候,我脱下皇后的礼服,换上轻便的半臂和褥裙,走出储秀宫。
在御花园外的甬道上,我迎面撞到萧千清,他的笑容淡淡的:“要出宫?”
我点了点头,并不停步,径直向外走去:“大小姐我要闯荡江湖去了……”
他轻轻地笑,在我就要擦过他肩膀的一瞬间,突然开口:“仅仅是闯荡江湖而已么?”
我笑,径直向前走去,没有回头。
穿过冬日里萧瑟的御花园,透过长长而幽暗的门洞,已经可以看到玄武门外阴霾的天空,阴沉凄冷,就像一只洞察一切的神明之眼。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我知道。
腊月的寒风刀割一样吹在脸上,被我甩在身后的萧千清手里拿着一件还未来得及递出的披风,他侧身而立,一身轻裘如雪,再没有说一句话。
除夕夜黄昏的街道,行人渐渐少了起来,偶尔有沿街的店铺还没打烊,门上挂着描有“奠”字的白纱西瓜灯,灯笼晃晃悠悠的随寒风招摇。
我信步来到西市的汾阳茶馆,这个小茶馆在跑过江湖的人中算是很有名气,三教九流的消息都在这里汇集,不过今晚可没有人是来搜集情报的。
这种时候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些不能回家过年的人,有卖唱的艺人,也有贩卖药材的商人,还有江湖羁旅的浪子。
茶馆老板在屋子正中竖了一个火炉,煮起一锅冒着热气的黍酒。客人们拿木勺把酒舀在青瓷大杯里,捧到桌上,再要上几碟小菜,相识不相识的,共坐一桌,天南地北的聊上。
我则要了几个菜,端了一大杯热酒坐在靠窗的角落里。
我酒量不高,两杯酒下肚,眼前的桌椅酒客就有些模糊,朦朦胧胧的听到邻座的人说起这几天的事,有个人说皇帝驾崩得太突然,有些离奇,另一个人说皇帝缠绵病榻已久,会驾崩倒是不奇,只是时间有些蹊跷。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皇后。一个说皇后和辅政王体恤民情,居然准许百姓庆祝新年,称得上贤明仁厚。另一个说,皇后联合辅政王扳倒太后,很有些手腕,是个奇女子,另几个人就附和说不错。
我在旁冷笑了一声:“什么奇女子?自己丈夫死了居然还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