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死老头子,让你出去买头驴,你弄了个什么东西回来!是不是又拿我给你的钱出去赌了,看我不掐死你……”
“哎呦哎呦,轻点轻点……你别看它现在病怏怏的,好好将养几日,以后肯定是头能干活的好牲口,我的眼光你还信不过?”
“我呸!你看它这灰不溜秋的,毛像是被火烤过一样……啊啊啊啊!!别是得了什么瘟疫人家想烧没烧死吧!倒让你这杀千刀的给捡回来了……”
“不……不能吧!”
我的头顶有两只苍蝇,吵得我头疼,想伸手将它们拍死,却没有一丝力气。艰难地睁开眼,发现面前的两只竟不是苍蝇,而是一胖一瘦的两个人。
“呀,你看它动了!”
“呦,别说,这大眼睛还挺亮堂的。”
“我就说吧,养好了定是头好牲口。”
“依我看先把它丢在这破马棚里,等明天请村头的薛兽医来看看,要是得了重症就干脆拖到林子里埋了,可别沾染了什么晦气。”胖女人说,厚厚的嘴唇一动一动,晃得嘴角边一颗大黑痣动人心魄。
“这大冷的天扔在这里,不病死也要冻死的吧……”瘦男人眯着一双三角眼,卷着下巴上的山羊胡。
胖女人掐着腰掂量地将我扫了扫,似乎也觉得她男人的话在理,于是高声喊了起来:“阿呆!阿呆——”
“来了来了!”老远的便有人回应,我半眯着眼,看见自马棚外颠颠地跑来一个少年,看起来比我变成人时的样子还要小两三岁,大概十四五的年纪,跑到跟前弓腰行了个礼,笑嘻嘻答道:“夫人可是叫我?”
“好吃懒做的小杂种,又上哪儿野去了?”那胖女人喊了好几声才见到家里这唯一的小杂役,气鼓鼓地抄起马棚里的鞭子就向那少年身上抽去,“老娘嗓子都快喊哑了,平时吃饭倒不见你这么磨蹭。”
那少年刚刚还一副笑模样,眼下便一边躲着鞭子一边哭丧着脸嚎啕求饶,满地打滚,变脸变得那叫一个快。
“行了行了婆娘,快去煮饭吧,老子都快饿死了。”瘦男人见怪不怪,嗔了一句便自行背了手躲进屋去。
胖女人也打累了,看着蹲在地上抹眼泪的半大小子,忍不住啐他一口,“呸,老大不小的人了,搁在别的人家都娶媳妇生孩子当爹了,还动不动还往外冒尿,羞不羞!”说着又补上一鞭子。
那少年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扒开大嘴脸冲天,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
胖女人也没了耐性,将鞭子往地上一掷,凶巴巴道:“好好看着这头骡子,要是明天它没气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然后也扭着肥肥的身子进了屋。
目送着她离去,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骡子?说谁呢?
女人走了以后,少年犹在哼哼唧唧,哭天抹泪到天黑。我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听到他家夫人的吩咐,是不是早已经把我抛到九霄云外。
苍凉的北风呼啸着自远山吹来,带起枯枝碎草,刮在脸上身上,像刀割了般难受。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以后我就异常怕冷,此刻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战栗,浑身像是被巨石碾过一样,每块骨头都疼。
我呲着牙试着站起身,挪到马棚角落背风的地方,却尝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破罐破摔地瘫倒在地装尸体。
于是又想起了那个夜晚,恍惚如梦。
不过就是弄死一个人而已,他还真下得了手……
脖子上有块地方火辣辣地烧灼着,应该是破了皮。我两眼直直盯着马棚里一只没有尾巴的老鼠往自己窝里卖力地搬运半块萝卜,第一次觉得,与其穿到这么个奇怪的世界,认识一个奇怪的人,还不如当初两腿一蹬死过去的好。
也许是我的一番折腾弄出点动静,那兀自痛哭的少年似乎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活物在旁边,终于抹了鼻涕眼泪,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向我走来。
我刚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待那少年走近了,看到他面上那痴傻的笑容,不由心下了然。
原来是个傻子。
马棚外的瓦房里掌了灯,昏黄的灯光映在那少年脸上,脏兮兮的脸看不出本色。
眼见着他一只刚蹭过鼻涕的手向我脸上摸来,躲也躲不开,只能用自认为最凌厉最冷漠的的眼神瞪向他。
然而,那少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我眼中的杀气,兴高采烈地一巴掌拍我脸上,还来来回回又摸又揉,“原来是头呆骡子,眼睛直勾勾的都不会动!”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憋到内出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猛跳。
不要逼我,我不想弄死你,我这样用眼神跟他说。
但少年显然不会用眼神和我交流,却好像发现了天大的喜事,竟欺身上前死死抱住我,心满意足地用那几个月没洗过的油乎乎的脑袋在我脖子上蹭啊蹭……然后搂着我的脖子抬起头。
月色下他的脸离我很近,我微微一怔,竟发现他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明亮透彻,就像初冬树上结出的冰凌,只是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