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完 (2)(9 / 12)
细雨,远处的画楼次第吹灯,醉纱红笼全都成了一片轻烟幽影。
此地不比城中的通宵鬼市、舞榭歌台,一直要到平明才告歇息;不过二更时分,附近已少见行人。老人便是看中了这儿的静谧,特意选在此处落脚,晚膳过后便打发下人们休息去了,以防那人来时撞个正着,误了正事。
但他仍是来得无声无息。
窗幔扬起,掺着水气的夜风隐有些刺骨之寒,老人抬头搁笔,赫见一人自门后影幽处冒了出来,黑袍黑靴、黑巾裹头,脸上却挂着一张纸糊的寿星公笑面,透过桌上几被压平的豆焰望去,笑脸犹如空悬于晃摇的深影之间,模样十分诡异。
「戴这做甚?」
老人轻哼一声,伸出骨瘦如柴的指掌,紧了紧襟口。
「「深溪虎」的面具太笨重,我实在戴不惯,随身也不方便。空着一张脸来么,好像又不太对劲。」
鬼先生将窗牖闭起,拢齐厚重的窗幔,室内终于稍稍回暖。他振袍落座,随手揭下那张汗湿的寿翁面谱,露出的仍是一张笑脸。
戴着那种货郎玩意儿似的脸谱,难道便「很对劲」么?哼!
「古木鸢」心里如是想,嘴上倒没说出来,随手将用惯了的花尖紫毫架上笔山,锐目一扫他面上神情,掩卷道:「看你的模样,该是失手了。那岳宸风手底下忒硬,竟连你也讨不了好?」
鬼先生耸肩一笑,斟了杯茶自饮。
「不是岳宸风,是那叫耿照的小子坏了事。」
突然皱眉:「呸!这茶好苦。」
老人默不作声,灰眉微皱,锋锐如实刃的目光紧盯着他。
鬼先生敛起笑容,正色道:「岳宸风不知何故未曾出现,但耿家小子横里杀出,雪艳青与阴宿冥与之混战,俱都讨不了好。我出手得太晚啦,没能收拾掉慕容柔。」
将破驿里的情形说了一遍。
老人不置可不,一边听一边翻开书册,信手摘要;听罢搁笔,略一思索,忽抬头道:「你行事一向警醒。一击不中、便即抽退,显然「刺杀不成」也是一着。」
鬼先生笑道:「也不算一无所获。天罗香、集恶道与镇东将军府结下了梁子,除了高举反旗之外,没有第二条路;七玄大会之上,也好省了我的唇舌。五帝窟与岳宸风宿怨极深,一旦脱出雷丹禁制,必不轻易干休;游尸门则仅剩三尸,容易应付。东海七玄有其六,事情就好办多啦。」
「此外,妖刀赤眼失落一事,依慕容柔之性,将军府内必起波澜。」
他随手把玩着粗陶茶杯,淡淡一笑:「他身无武功,行事却严厉苛猛,岳宸风则是当世猛虎,无论最后是谁咬伤了谁,得利的均是我等。」
老人轻叩桌面,半晌才点头。
「果然进也是棋、退也是棋,这事的确不算失败。是了,你能说动天罗、集恶对将军府出手,莫非是用了密诏?」
鬼先生笑了一笑,轻挥膝头,竟是不置可不,片刻笑道:「我留了一样礼物给慕容柔,管教他急得跳脚,跃上墙头,您大可放心。有无密诏,实不重要。」
古木鸢冷冷凝视他。
「我只是想,若真有「密诏」,怕不只是对付慕容柔。」
鬼先生闻言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端坐半晌,才从衣带里取出一封油纸包,双手呈交古木鸢。「在我看来,这张纸头毫无价值,非不肯用,而是无用矣。请您切莫相疑。」
古木鸢冷冷一笑,抬眸如刀。
「你是我最得力的下属,负责最庞大、最精密复杂的计谋,间关万里,往返两道之间,若无你在,如损一臂,我为何要怀疑自己的臂膀?」
鬼先生背心湿冷,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微妙的陷阱,仍旧微笑道:「倒也不是担心。只是不觉得有甚作用,天罗香、集恶道等江湖草莽,不吃这一套,麻烦是能省则省。」
老人轻哼一声,神色漠然,看不出对他这番说辞有什么反应,随手拆开油纸包展读,又对着灯焰细细检查纸面,半晌才冷冷哼道:「纸是寻常的楮皮研光,也未用大印,他倒是小心得紧。」
鬼先生听他说到纸上,暗自松了口气,笑道:「镇东将军何许人也?稍有闪失,任谁也扛不起十万精兵之怒。」
古木鸢峻声嗤笑:「要诛杀封疆大吏,连一纸像样的诏书也不敢发,是希望旁人替他打下江山,巴巴的捧到跟前么?无知小儿!」
鬼先生道:「他本是少年无知。要不,我等岂能如意?」
老人冷笑不止,片刻才从身后的屉柜取了只方匣打开,从中拣出一张洁白光滑的纸头,材质、尺寸无不与那封「密诏」所用相同。匣中另有一枚小巧锦囊,老人解开细绳,将所贮之物倒入掌心,却是一碇盘龙雕凤、饰金染朱的极品贡墨。
「茶杯来。」
老人头也不抬,迳自在新砚中注水磨墨,又将杯中残余的茶水倒人些许,提笔蘸得乌亮圆饱,在纸上振笔疾书,眨眼工夫便已写就。
鬼先生立在桌前,虽是反看,却见笔迹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