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完) (4)(1 / 6)
的中军大队相遇时,集结的残兵总数已超过六千人,甲帜犹存,先锋大营因此免于「全溃」的污名,保住了太宗皇帝的颜面。
中军皇龙大营宣称此役折损军士三千余,杀敌等数,大将梁鍞殉国,先锋军圃一万两千人以皇帝陛下的安危?先,折返护驾。兵部关于此役的各种文文件记录,大抵与这道圣旨相若,上头的数字永远兜不拢,矛盾得令人发笑。
抢回六千先锋军的年轻人一直以来表现亮眼,甚至被誉?是「央土大战的最后一名将星」——尽管他在大战时仅是一名参谋,投入指挥的战役其实相当有限,是太祖登基之后,定王才保举他担任要职的。年轻人有个常被老兵油子嘲笑的名字,「娘们儿似的,就一兔儿爷!」
老兵们撇撇嘴面带不屑,或露出猥亵的笑容。
他的名字叫慕容柔。
从那时起,于鹏就跟了将军。
他没见过传说中纵横央土战场的刀皇虎帅、龙蟠凤翥,也没见过赤手空拳、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太祖武皇帝,但他见识过何谓「英雄」——那个披发仗剑,纵马嘶吼指挥的青年将领救了他和弟兄,在大伙心中,那人才是货?价实的大英雄,非是杀人?血以?豪勇的梁鍞之流可比。
為慕容柔做事其实相当痛苦。
要争取表现,就必须夙兴夜寐,拚了命杀红眼,榨取每一丝心神气力;一旦失去拚搏的企图心,将军就不再需要你了。于鹏不能说是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但经历过在阴森恐怖的树海亡命、惶惶然不知所以,他宁可活得踏实,才能感觉自己存在。
这辈子能有的彷徨、惊惧等,彷佛在九尾山便已消耗殆尽,甚至超用了来世的裕度,使他对慕容柔这个人的一切无法产生怀疑,包括他的命令。骁捷营是马军,当用于攻击而非防守,将军安排在阿兰山下,吓阻的意味大于实质效果——这点在适庄主派人来传讯之后,益发显而易见。
谷城大营的部队倾巢而出,布置于越浦与阿兰山之间,适庄主与手下潜下山来,以将军的手谕调集军队,分别压制散布在四周的流民集落。
那些又饥又累、疲病交迫的难民根本无法与东海最精锐的部队相抗,一如将军所料,数量上略少于流民的武装军队迅速控制住场面,几乎没有遭遇抵抗。一头训练有素的猎犬能看住一群羊,遑论是一群狼!
领兵的官长向难民们宣布:奉将军大人之命,载运着柴薪米粮的辎重队已自谷城出发,稍后将于原地埋锅造饭,管大伙一顿餐饱;至于后续的处置,正等着山上大人物们的商议结果,要走要留都不是将军能够作主。
佛子用来要挟将军的武器,此际未必与他站在一边了,形势已于无声之间逆转。
骁捷营是谷城大营的精锐,山道正面这万余人的流民既交由于鹏负责,大营方面便不再增援——他们敢派人来,就算于鹏忍得住不翻脸,副统领邹开肯定动手打人。格老子的!当骁捷营是龟孙子么?
邹开出身狮蛮山,擅使枪棒,拳掌造诣亦深,堪与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比肩。
「狮蛮山」非是什么占据山头的门派,而是央土最大的武学堂。「狮蛮」指的是武官的腰带,因门中出过不少统兵的上将,以国之干城自诩,故称「山」而不称「堂」,于朝廷、江湖两厢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慕容柔不吃人情保举这一套,在行伍中向是「天之骄子」的狮蛮山弟子,在东海跟其他从军的农家子弟无有不同。邹开的副统领之位是自己实刀实枪攒下的,非是靠狮蛮山盘根错节的军中辟系而来:如此认分地由基层干起、不作青云之想的,在自视甚高的狮蛮山弟子之中亦属罕见。也因此于鹏对这位副手十分敬重,愿意容忍他好仗武勇、语多不逊的粗鲁性格,两位主副营之间甚是相得。
纵有武功了得的邹开在一旁,骁捷营的营统心中始终有一丝莫名的焦虑。
于鹏当然不可能畏惧流民,但眼前这批衣衫褴褛、臭气冲天的肮脏乞丐却比他想的要更强壮结实、虽不易一眼分辨男女老幼的比例,他确信壮年男子占了其中的绝大多数——但其实这一点儿也不难想象。
赤炼堂对流民的盘剥他亦有耳闻,环境如许艰困,身底健壮的成年男子会比老弱妇孺更易存活。便是新兵健卒的遴选,都不可能比这场生存考验更严苛了,里头的人若还神智清楚,未被恶劣的命运折磨崩溃的,心志绝对比普通老百姓坚强,上哪儿去拉这么好的丁?洗剥干净、喂几顿好的,于鹏都想替骁捷营补新人了。
而且他们太沉默。连拿不到饷、吃不饱钣的军队都有哗变的危险,这些饥民怎能如此安静?邹开看出他凝肃的眉宇间有事,笑道:「出不了岔子的。是将军千交代万交代说不能打,要打,咱们还怕打不过?」
于鹏微微一笑。其实该担心的是这个才对,万一发生什么冲撞,老邹出手忒重,只怕对将军不易交代。
他清了清喉咙,策马上前几步,朗声道:「诸位,将军大人有命,载着米粮的辎重队已自谷城出发,少时将在此地生火煮饭,给大伙吃个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