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9)
」
阿旗立场站得不偏不倚,答我,「这种事,只有老大能做主。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我惨笑。
再没有爸爸、大哥、或者安燃,可以下那些血淋淋的决定,护我头顶这片蓝天白云。
轮到我。
血淋淋,血淋淋的交椅。
可怜那前半生的清清白白,深信不疑。
我惨然地笑,笑到摇头,挥手要阿旗出去,回头看玻璃窗下赌场盛况,喧哗之下,血雾弥漫。
下午林信又来,离开前,我叫住他,咬着下唇。
松了,又咬住,松了,又再咬住……
林信说,「君悦,你不用说什么,点个头就好。」
我真的想点头。
把头,往下轻轻一触,就做了这个主。
但想不到这样难,看起来如此简单的决定,轻而易举的动作,落到自己头上,原来这样难。
我一生做过无数错事,说过无数谎言,辜负过安燃无数次,可是,未料过自己会失去人性,开始杀戮同类。
何君悦或许不懂事,却不是坏人。
林信站着等我。
我直勾勾瞪着林信,咬到下唇流血,松不开这个口。
苍白着脸,拼却全身力气,颤抖到最后,却只能颓然,疯了般摇头,「不不,我做不到,做不到……」
惨不忍睹。
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已经失去安燃,但安燃还未失去我。
我是君悦,安燃曾经心爱的君悦,幼稚妄为,放肆无礼,鲁莽顽皮,不学无术,却不是个坏人。
我不是坏人。
我不要失去自己。
我不要。
林信或许很失望,我猜他很看不起我。
所谓猜,是因为我凌乱惊惶地摇头后,连看看他眼中神色的勇气都没有。
只能心虚的猜。
有点事情从前流露很远,看起来便显得激情慷慨,像一幅鲜衣怒马的图,血色也美得动人心魄。
如今,忽然近了。
江湖豪气,瞬间直贴着我额头眉目烧过来,哪里有一丝畅快酣然?
只觉得焚到骨的难受。
每一个人都比我懂事,比我懂得如何适应这真实起来并不销魂的江湖。
林信和阿旗大概看我心情不佳,也觉无趣,默默走了。留下我一人,独自对着偌大办公室,被水晶灯的光照耀得浑身发冷。
于是,我不得不承认。
安燃消失后,一切都失去温度。
他还在的时候,我至少有一个可以待着的地方,不管那样是否好受,至少我还有点底,知道时间怎么打发;至少知道有一个人,会紧紧抱了我,甚至勒得很疼的,给我在他胸前留个位置。
安燃如此强大,谁也抗拒不了。
我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他总能轻易介入,切入我的骨髓,吸去我每一点精力。
我曾经觉得,那是一种不可忍受的痛苦。
结果,又是我错。
即使那是痛苦,也绝非不可忍受。
真正不可忍受的,只如我此刻。
在华丽交椅上如坐针毡,还要装模作样,抱着冷冰冰的令牌,对自己叮嘱,今非昔比。
娱乐中心最高层的办公室内,我在自己的地盘最核心处,觉得自己被寒冷捏住了喉咙,一点一滴的寒气透心,索性期盼不如就此凝固,变成一个何君悦的冰雕,摆几十年,等到安燃再次回来。
可惜。
不能成真。
下午,阿旗总算出现了,询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毫无食欲,无精打釆地摇头。
阿旗说,「君悦少爷,身体要紧,吃一点还是应该的。」
我还是摇头。
阿旗似乎还想开口,我说,「没胃口就是没胃口,我吃不吃饭还不能自己做主?」
并非发泄,不过实事求是。
但阿旗似乎并不这样想,我轻轻一句,他这恪尽职守,绝不逾越的好手下就立即反省般,让步地说,「我也只是劝一句。君悦少爷的事,自然是君悦少爷自己拿王意。」
我一怔,知道自己又中招。
虚虚实实一记暗箭,刺中旧伤,蓦然麻木后,才蔓延开腥味浓郁的剧痛。
剧痛地领会,从笼子里放出来后,再没人会因为我不珍惜自己而责罚我。
天凉穿衣,腹饿吃饭,自己看着办。
谁在乎?
自杀醒来那一夜,安燃对我说过一番话。
「过去那个安燃,你所爱的安燃,曾经那么珍惜你。」
「你一条头发,他都唯恐会被损伤。」
「他守了你十几年,你身上每一寸,他都唯恐护不周全。他把你照顾得这么好,一点瑕疵都没有。」
「君悦,你怎么对得起他?」
安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