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9 / 11)
“说了站完了就给饭吃啊!”
“老总,两天水米没打牙啦!”
“老总,绑我们的时候都说有粮有饷啊!”
死啦死啦终于显现一副挠头的窘迫,而离了他十几米的我们爆发出又一种声浪,我们很久没有这样狂野地笑过了,笑得直打跌。
那个聪明人自回来便一直在做着傻事,威胁、利诱、强令、欺骗、煽情、悲壮、卑鄙、逗乐,一切都为造就一个战斗团厉兵秣马的幻相。
现在他跌回我们中间。打滚吧,和泥浆同在,舒服时别忘了哼哼。
阿门。
我们躺着瘫着,坐着靠着在我们刚领受的破烂堆上,好奇心最强的家伙也不想去碰那些枪栓都拉不动的破枪。死啦死啦闷着从那头回来,他这回是真有些郁闷了。
“梦做完啦?”我问。
死啦死啦心不在焉得很,“哦。”
我阴损地说:“马克沁推不动,轮子都锈死啦,呆会当尸体抬回去吧。”
“哦。”
“掷弹筒回头成立敢死队来试吧,我怕炸膛。”
“哦。”
“你再哦一个,我把刚想明白的事说给你听。”
“哦。”
“就咱们这帮杂碎也叫川军团,那川军团上哪去啦?”我问他。
死啦死啦郁郁地把那块寿布打开又折上,“这不是吗?”
我说:“别装傻。川军团早打没啦,可又重组啦,重组拉缅甸去啦,拉缅甸又被虞啸卿拉回来啦。咱们还在南天门找死呢,东岸固防的功劳成老虞的啦,成全一个师座啦。老虞成师座啦,他拉回来的川军团就编到主力团,编到特务营啦,都成虞家军啦。可对上有个说法呀,正好有个管袜子的拉回一队鬼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老虞把死人布塞给他,说你就是川军团啦。移花接木的功夫呢。”
“……亏你费这个脑子。”
“我就有一点儿不懂,干吗不告诉虞啸卿你带我们上祭旗坡干什么去了?就他的作派,一准儿就要击节赞叹,你用不上得罪他。”我问他。
“我怕的就是他击节,唐副师座再激昂,陈大员再议论。人死了就死了,死人尸骨都寒啦,用不着活人心里发寒。”死啦死啦说。
我把一块石头放到马克沁的枪筒上,“那就懂了,你做不了虞家军,那是心腹,亲信。你是弼马瘟大人的架子团,要安静地收破烂,还有那边抓壮丁抓来的烂菜叶子。虞家军会乘风破浪见风就长,可轮不到你。也得罪人,可我瞧陈大员之流再修三世也不是虞啸卿加唐基的对手。”我捅着那块石头玩,“撼山易,撼虞家军难。虞啸卿,能人也。”
死啦死啦现在开始翻留给他的那几本册子,翻开了又想起在下雨,“伞啊!谁给打把伞?!”
有屁伞,不辣蛇屁股几个把那块大油布撑起来。
蛇屁股边撑边喊:“升帐!”
死啦死啦有口无心地赞,“有出息。”
死啦死啦钻进去,现在连帐篷都有啦,只是半拉。
我追着他问:“你听没听我说呀?”
死啦死啦唰唰地翻他的册子,“算知道你为啥长一副上吊的德行了,你天天有点儿心思就在给自己编套嘛。”
“我编什么套?我开心得很。哪个司令部敢派这样的团去打仗,那是连司令部也不要啦。咱们连仗都不用打啦,还有空饷吃。——是不是?”
“是不是”是向所有人渣说的,支着油布的那些家伙,钻进来躲雨的那些家伙便满声附和:“是啊!是啊!”
死啦死啦百忙中从他的账簿上扫过来一眼,“真的吗?”
我说:“当然真的!”
克虏伯嘟囔:“……连炮都没有……”
蛇屁股便狠揍了他一记,“真的!”
死啦死啦便又只管他的册子而不理我们了,我们撑着油布,挤在油布里,很难不看到其他人的神色——那是没落。
是真的,所以有点儿没落。因为死啦死啦把我们拉上祭旗坡的一人十秒钟,所以很没落。
死啦死啦忽然开始对着册子惊咋,“嗳呀呀。”
我学着他的腔调,“嗳呀呀?”
他解释了自己的惊咋,“这帐上还给咱们留了一千多块。不是国币,是半开。”
我说:“那是虞家军拿得不好意思啦。虞啸卿给你行贿呢。”
蛇屁股说:“见者有份。给弟兄们打打牙祭吧!你落难时弟兄们可没少操心。”
死啦死啦便看着他,“是吗?”
我说是。
郝兽医反驳道:“是个屁。”
克虏伯已经想到垂涎了,“可以吃好多呢。”
丧门星颔首,“嗯。”
如果死啦死啦刚才一直心不在焉,现在就是加倍加倍地心不在焉,看看我们这个,看看我们那个,反正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显然他想明白了。
他大叫:“迷龙!迷龙迷龙!嗳,迷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