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金刚宝杵卫帝释 雕篆石碣敲头陀 (1)(6 / 11)
小宝转起身来,说道:“随便到哪里都好。你师兄爱去哪里,咱们便护送他去。只要那些坏家伙找他不到,你们两们就可安安静静的修行念佛了。”行颠道:“我们是不念佛的。”韦小宝道:“好罢,不念佛就不念佛,你快将这位大师的穴道解开。”双儿伸手过去,在行颠背上和胁下推拿几下,解了穴道,说道:“真正对不住。”行颠向行痴恭敬的道:“师兄,这两个小孩请我们出去暂且躲避。”行痴道:“师父可没叫我们离去清凉寺。”说话声音甚是清朗。韦小宝直到此刻,才听到他的话声。行颠道:“敌人如再大举来攻,这两个小孩抵挡不住。”行痴道:“境自心生。要说凶险,天下处处皆凶险;心中平安,世间事事平安。日前你杀伤多人,大杂隈业,此后无论如何不可妄动无明。”行颠呆了半晌,道:“师兄指点得是。”回头向韦小宝道:“师兄不肯出去,你们都听见了。”韦小宝皱眉道:“倘若敌人来捉你师兄,一刀刀将他身上的肉割下来,那便如何是好?”行颠道:“世人莫有不死,多活几年,少活几年,也没什么分别。”韦小宝道:“甚么都没分别,那么死人活人没分别,男人女人没分别,和尚和乌龟猪猡也没分别?”行颠道:“众生平等,原是如此。”韦小宝心想:“怪不得一个叫行痴,一个叫行颠,果然是痴的颠的。要劝他们走,那是不成功的。如将老皇帝点倒,硬架了出去,实在太过不敬,也难免给人瞧见。”一时束手无策,心下恼怒,按捺不住,便道:“什么都没分别,那么皇后和端敬皇后也没分别,又为什么要出家?”行痴突然站起,颤声道:“你……你说什么?”韦小宝一言开口,便已后悔,当即跪倒,说道:“奴才胡说八道,老皇爷不可动怒。”行痴道:“从前之事,我早忘了,你何以又用这等称呼?快请起来,我有话请问。”韦小宝道:“是。”站起身来,心想:“你给我激得开了口说话,总算有了点眉目。”行痴问道:“两位皇后之事,你从何处听来?”韦小宝道:“是听海天富跟皇太后说的。”行痴道:“你认得海天富?他怎么了?”韦小宝道:“他给皇太后杀了。”行痴惊呼一声,道:“他死了?”韦小宝道:“皇太后用『化骨绵掌』功夫杀死了他。”行痴颤声道:“皇太后怎么会……会武功?你怎知道?”韦小宝道:“海天富和皇太后在慈宁宫花园动手打斗我亲眼瞧见的。”行痴道:“你是什么人?”韦小宝道:“奴才是御前侍卫副总管韦小宝。”随即又加上一句:“当今皇上亲封的,有御札在此。”说著将康熙的御札取出来呈上。行痴呆了片刻,并不伸手去接,行颠道:“这里从来没灯火。”行痴叹了口气,问道:“小皇帝身子好不好?他……他做皇帝快不快活?”韦小宝道:“小皇帝得知老皇爷健在,恨不行插翅飞上五台山来。他在宫里大哭大叫,又是悲伤,又是喜欢,说什么要上山来。后来……后来恐怕误了朝廷大事,才派奴才先来向老皇爷请安。奴才回奏之后,小皇帝便亲自来了。”行痴颤声道:“他……他不用来了。他是好皇帝,先想到朝廷大事,可不像我……”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哽□。黑暗之中,但听到他眼泪一滴滴落上衣襟的声音。双儿听他流露父子亲情,胸口一酸,泪珠儿也扑籁籁的流了下来。韦小宝心想良机莫失,老皇爷此刻心情激动,易下说辞,便道:“海天富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了,皇太后先害死荣亲王,又害死端敬皇后,再害死端敬皇后的妹子贞妃,后来又害死了小皇帝的妈妈。海天富什么都查明白了。皇太后知道秘密已经泄漏,便亲手打死了海天富,又派了大批人手,要上五台山来谋害老皇爷。”荣亲王、端敬皇后、贞妃三人系被武功好手害死,海天富早已查明,禀告了行痴,由此而回宫侦查凶手,但行痴说什么也不信是皇后自己下手,叹道:“皇后是不会武功的。”韦小宝道:“那晚皇太后跟海天富说的话,老皇爷听了之后就知道了。”当下一一转述那晚两人对答的言语。他伶牙利齿,说得虽快,却是清清楚楚。行痴原是个至性至情之人,只因对董鄂妃一往情深,这才在她逝世之后,连皇帝也不大愿意做,甘弃万乘之位,幽闭斗室之中。虽然参禅数年,但董鄂妃的影子在他心中何等深刻,一听韦小宝提起,什么禅理佛法,霎时之间都抛于脑后。海天富和皇太后的对答一句句在心中流过,悲愤交集,胸口一股气塞住了,便欲炸将开来。韦小宝说罢,又道:“皇太后这老……一不做,二不休,害中你老皇爷之后,要去害死小皇帝。她还要去挖端敬皇后的坟,又要下诏天下,烧毁《端敬皇后语录》,说《语录》中的话都是放屁,哪一家里藏一本,都要抄家杀头!”这几句话却是他捏造出来的,可正好触到行痴心中的创伤。他勃然大怒,伸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拍,喝道:“这贱人,我……我早就该将她废了,一时因循,致成大祸!”顺治当年一心要废皇后,立董鄂妃为后,只因为皇太后力阻,才搁下来。董鄂妃倘若不死,这皇后之位早晚是她的了。韦小宝道:“老皇爷,你看破世情,死不死,都没分别,小皇爷可死不得,端敬皇后的坟挖不得,《端敬皇后语录》毁不得。”行痴道:“不错。你说得很是。”韦小宝道:“所以咱们须得出去躲避,免得遭了皇太后的毒手。皇太后的手段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