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朝劫(十)有宫的地方,就有暖昧(1 / 2)
贺兰淳回来的时候,已经漫天星斗。
裴若尘就这样静立春寒中,不言不动,等候至今。
得知皇帝已回宫的消息,那太监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颠颠地跑到裴若尘的旁边,向这位年轻的权臣传达最新的消息:“皇帝陛下肯召见大人了。”
裴若尘已经等了那么久,足足有四个时辰了吧,连太监们都觉得很汗了,可是裴大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怨意,那种闲逸淡雅,倒像是刚刚从花园了闲逛回来,恰恰赶到,因而欣然赴约一般。
如此境界,就不是常人能够有的。
太监们心中佩服,也就没有注意到裴若尘在挪步时微皱的眉头。
毕竟,还是站了太久,膝盖有点酸楚了。
乍一挪动,便好似针扎火燎。
——其实,以裴若尘的身份和地位,他便是越过贺兰淳,直接去探望裴若兰,那也没什么。
他却一定要坚持按照规矩来,小心翼冀,墨守成规,不肯给人留下一点一毫的话柄。
权力是冰。
他已如展薄冰。
随着太监一路走过大殿,走过角道,终于停在了议政厅的玄关前。
裴若尘低下头,弯腰敛眉,恭声请安:“臣裴若尘,恭请陛下圣安,祝陛下万岁,太后千秋长寿。”
贺兰淳刚刚换了衣服,负责日常的太监正跪身给贺兰淳系腰带,贺兰淳双手张开,瞟了裴若尘一眼,清清嗓子,问:“听说丞相在殿外等了四个时辰?不知有何要事?"
“臣听说公主与兰妃娘娘有了一些不愉快的冲突,还连累娘娘动了胎气,臣心中惶恐,特来为公主,向娘娘道歉,也希望能为娘娘祈福。”裴若尘不紧不慢地回禀道。
贺兰淳‘哼’了一声,一手推开怎么也系不好带子的太监,向裴若尘招手道: “爱卿,你来帮朕系一下。”
裴若尘顿了顿,然后低下头,趋步向前,迅速而轻巧地为贺兰淳整理好衣带。
他的表情始终沉静,似被一层透明的纱定型一般:外物再也不能侵袭他的触知。
“肤刚才去过爱卿的府邱了。”等裴若尘系好,敛步推开后,贺兰淳忽而说了一句。
“哦。”裴若尘不觉吃惊,只是淡淡。
“皇后执意不肯回宫,就让她在你府邸与公主住一段时日,这段日子,你要护皇后周全。”贺兰淳又道。
他终究没有带容秀回宫,也不愿意他们刚刚破冰的关系,因为宫里的人情世故,重新归于零点。
“臣遵命。”裴若尘丝毫不觉吃惊,那种神情,仿佛在说:你是皇帝你说的算,怎样我都没有异议。
贺兰淳满意地看着他,作为臣子,裴若尘一直没让他操过心。
“我们一道去看看兰妃吧,方才御医说,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贺兰淳挥了挥袖子,大步朝门外走去。
裴若尘紧跟其后,不远不近,堪堪好的三丈远。
仪仗也随之在后。
一行人,就这样踏着漫天星光,前簇后拥地来到了裴若兰的兰殿前。
之前照看裴若兰的御医已经从内室出来了,却不敢走远,一溜儿站在门口,等看皇帝的问话。
宫女们挑高了灯笼,那灯火,冷冷地照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月色无声,冷极。
裴若尘举步向前,贺兰淳已经走进了内室,他则停在外面的门厅里,等着里面的人发话。
门厅不大,小小的,很别致。
正前方放着一个屏风,屏风与内室之间,还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甬道。
裴若尘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
门厅里亦没有多少下人,四周摆着红红粗粗的蜡烛,偶尔有灯芯噼啪作响的声音。
宫里静极了。
裴若尘站在正中央,等着,等着,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幻觉。
——这里,是剩下他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了。
他怅然回头:门厅外,宫人门举着灯笼,鬼魅一般来来往往,鬼魅一般悄无声息。那蒙蒙的光,不仅没有温暖这个夜,也没有填满里的空,反而让夜色更凄迷,让皇宫更空荡。
寂寞是一种冷色。冷得彻骨。
裴若尘淡淡垂眸,那寂寞于是潜入眸底,那挺直颀长的身影,顿时也萧索起来。
投在屏风上的影子单薄孤寂着。
然后,一个人小心冀冀地从屏风后探出头来,见到他,头又缩了回去。
裴若尘眼尖,早已看见了来人,见她行为古怪,愣了愣,突然莞尔。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一旦想起,那冷若寒潭的眸底,便会暖流阵阵的女子。
“琳记娘娘。”见那人躲回屏风后,好像再不打算露面的架势,裴若尘不得不点破她的存在。
里面的人‘呀’了一下,然后很不好意思地转了出来。
出来的人,正是伊人的姐姐,伊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