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梦醒(2 / 2)
一紧,阿蛮吃痛,几乎没叫出来。待看到女子眼睛里凶狠的光芒,连腿都一些发软:“王、王妃?”
“你叫谁王妃?”嘉敏粗声问。
“王、王妃你怎么了?”阿蛮声音里带出哭腔:“王妃是、是魇着了么?”
门外宫女听到里间有异,微提了声音问:“阿蛮?”
红罗云金帐中阿蛮与嘉敏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听外间催问得急了,方才怯生生应道:“无……无事。”
“无事就好。”宫人自言自语道。
阿蛮已经急出了一身汗,低声又问道:“王妃是魇着了么,还、还是……”可千万莫要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嘉敏看懂了她的这个眼神,心里却是想道:可不是魇着了,她好端端的进宫赴宴,好端端地夜宿玉琼苑,曲莲守着她,怎么就到了这里——这是哪里?她到这会儿才想起来打量四周。
这是宫里,无论头顶精描细绣的红罗帐,还是帐中垂下来幽幽吐香的缠枝镂花银熏球,还是帐外婆娑的灯树,隐隐可见的美人屏风,每一样东西,都在暗示她,提醒她,这不是别处,就是宫里,就是……她曾经长住过的地方。
在前世。
岁月是条奔腾的河流,记忆是河底的沙,有时松软,有时坚实。松软到不经意间,一个眼神,一缕风,记忆就翻腾上来,历历在目;坚实到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有时候也想不起,何时初见。
嘉敏前世最后一次进宫,距离如今,参差有十年。
嘉敏到她身边要更早一些,在甘草、竹苓、半夏、曲莲几个先后离开之后,苏仲雪挑过几个婢子送来,模样、性情都很看得过去。但是嘉敏不信她,原样又送了回去,她后来的侍婢比如阿蛮,是贺兰初袖从宫里给她挑的。
贺兰初袖挑的人,自然千伶百俐,无不顺心的。
后来……忽然就不见了。
嘉敏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许是跟贺兰初袖南下了,这个可能性并不大,贺兰初袖仓促南下,不会带太多的人,论心腹,还轮不到她。所以大概是死了,或者自己走了。嘉敏没有看到她的结局。
如今,却还活生生地跪在面前,满目惊惶:“王……妃?”
那都是前世的事了,这一世,一切已经不一样了,她为什么、为什么还叫她王妃?曲莲呢?
“曲莲呢?”嘉敏问。
“曲……曲莲姐姐?”阿蛮吃力地吞一口唾沫,目中惊惶之色愈浓:“曲莲姐姐犯、犯了事,被逐、逐出府了,王妃、王妃要见曲莲姐姐么?”
曲莲已经被逐出府了,那半夏呢,甘草呢,竹苓呢,还有……嘉言呢?嘉敏脑子里有些混乱,不知怎的,忽然就跳到了嘉言、还有王妃,还有……父亲和兄长,一阵绞痛:“几月了?”她忽然就喊了起来。
几、几月?阿蛮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八、八月了,王妃要喝点水么?”
八月、八月了。
“几年?”嘉敏一把揪住试图后退的阿蛮:“现如今是正光几年?”
“三年。”阿蛮抖抖索索地回答:“已、已经不是正光年了,如今年号是孝昌。”
孝昌三年,八月……孝昌三年,八月,孝昌三年,八月!六个字在脑子里轰隆隆地,轰隆隆地响,碾过来又碾过去,把所有,所有的东西,时光,记忆,命运,都碾了个粉碎,冷汗从额上滚落下来。
手上不知不觉地松懈,阿蛮趁机退了几步,说出最后一句话:“今儿十七。”
嘉敏猛地站了起来,下了榻往外走。
“王妃哪里去?”阿蛮在背后喊。
嘉敏没有应声,她像风一样,没头没脑地往外走,才走了不过三四步,就听得一声悠长的通报:“皇后到——”
有人跪下去行礼,有人打起帘子,有人抬起头来,映入她眼帘的,是个二十出头的丽人,白衣红裙,鹅黄色披帛,帛上牡丹花开,裙底金丝银绣的百蝶翩翩,梳的灵蛇髻,髻上金钗十二行,行行有不同。
然而嘉敏只看到了她的脸。
再过三生三世她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三娘这是怎么了?”她说:“又和谁怄气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