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交易(下)(2 / 5)
袋子走在夜风里。芈家两个姑娘都能干,芈二娘除了能干之外,性情果断刚强,不拖泥带水,比他从前认识的小娘子都强出许多。当然除了三娘子。他从未试过拿三娘子与别人相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约就是……不必比吧。
他总记得初夏的下午,浓荫匝地,知了在窗外一声一声叫得声嘶力竭,佛堂里却是凉的,静的。他与她相对而坐,神佛见证他们的相遇,她从头上拔下簪子,她说:“你相信这世上有公道吗?”
她说:“……我也希望有。”
一晃,两年有余;
就连距离他与她说“给我一点时间”的那个秋夜,也有两年了。周城这时候走在路上,淡银色的星光如雪片飘下来,覆满一身。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许是人总需要点什么,来说服自己坚持。
——你不知道你会遇见什么,你不知道你会遇见谁,在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对你笑。
周城推开一扇门。这里距离他的营帐其实不太远,不过是奴役所居,条件自然比不上他的营帐干净和清静。但是能独居一帐,已经是他格外开恩了。而贺兰氏,并没有能力把它收拾得像样一点。
里头黑得像个窟窿,甚至还不如露天,风月敞亮。黑影哆嗦了一下,转头看过来的眼睛里,多少恐惧与绝望。
“是我。”周城摇了摇头,他知道她怕什么。
如今她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他了。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她,谁叫他当初那样恐吓,之后从杜洛商麾下出逃的时候,用羊皮袋装了她挂在马上,一路颠簸折腾,可想而知。骨头没碎,是她命大。
黑影明显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换了警惕的目光。
这个混蛋!每次来见她,总能套走一篇话。无论她怎么用假话掺沙子,反正他最后都会心满意足地离开——她也希望自己能够骗过他,希望他死于非命。奈何祸害遗千年,这特么居然是真的。
但是有时候,贺兰初袖自个儿也疑心,并不是她骗不到他,是她不敢,也不想。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在的州县,但是她很清楚她眼下的处境。没有这个混蛋的庇护,这遍地流民、反贼、大兵,能把她生吞了!
如今想起在平城,在洛阳,在金陵……受过的委屈,那些一时不能忍的气,以及最后的不甘心……不是不懊悔的。
没有什么比干净干燥的衣裳,柔软的被褥,丰富而精细的食物,以及坚固的屋宇——无论是皇宫、王府,还是当初她在平城住过的宅院——更好的东西了,为了这些,她情愿被那些洛阳高门的贵女瞧不起。
她情愿与太后、皇帝、嫔妃,甚至宫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她情愿人人都觉得三娘比她重要,前程比她好。包括她的母亲。
她情愿萧南到最后也只肯给她尊荣,不肯给她更多。
那些都不重要!
比起生存来,跟一口饱饭比起来,跟一碗干净的水比起来,跟痛痛快快沐浴一次热水比起来……那些都不重要!
然而这时候,她只能昂起头,竭力想要摆一个倨傲如王妃的姿态问:“小周郎君这次来,又想知道什么?”
周城站在阴影里,垂着目光微笑,他说:“原来在嫁给宋王之前,三娘子还订过一次亲么?”
李十一郎瞪着眼睛看帐篷顶上漏下来的星光,他忽然反应过来,周城那个混蛋,避而不谈宋王与南平王世子的高下,是怕日后传到兰陵公主耳中、让她不喜么?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小子想得也太远了吧!
轮得到他么!他酸溜溜地想,这两个天差地别,怎么看都拉不到一起的人,难不成……还真是姻缘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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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对。
这条河,已经是不能过了。并不因为暖冬,河上冰薄,而是有人敲碎了河上的冰,不不不,三娘不是敲碎了河上的冰,而是打断了她的腿,无论河上冰薄冰厚,她总归是过不去了——她早该知道。
是她过于自信,惯性地以为她还可以。以为能打败三娘一次,就能打败两次、三次——她忘了,她前世之所以能够笑到最后,并不是因为她条件比三娘好,恰恰相反,是三娘不与她计较。
三娘那时候当她是姐姐,又怎么会与她计较这些小事。
贺兰初袖沉默了一会儿。这些念头从前没有过,这半年里,却一次两次地冒出来。她当然知道她和三娘是回不到过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起她们幼时在平城,三娘那样全心全意地依赖过她。
其实她比三娘年长,比三娘想得多;她比三娘心大,也比三娘要得多。而三娘,本身拥有足够多,所以杂念少。
三娘以为她们是一样的,其实,一开始就不一样——她是南平王的女儿,她是个妾身不明,她算是谁家的孩子呢,她姓着贺兰,却住在南平王府;她爹妈是结发夫妻,如今她娘却给人做了妾室。
那些……就像是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