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从前(2 / 2)
他想。阿雪不过是不容他在这里过夜。后宅里常见的伎俩,他是知道的,他倒没想过阿雪也用过,用得这么肆无忌惮。大约那时候他是真的很爱她。他看见自己当时就起了身,披上衣裳。
床上那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也许是从未想过会遭遇这个,她甚至不知道“苏娘子”何许人也,怎么能让她的夫君在新婚之夜离她而去。
他原本大概是想直接走,只不知怎的,又回头与她交代了一句:“阿雪是我表妹,我去看看她——你先睡吧。”
她“啊”了一声,过了片刻方才说道:“可是殿下又不是大夫。”
原来她那时候也不傻,萧南心里想道。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匆匆地去了。那个人更要紧。
青庐中就只剩了嘉敏。
她睁着眼睛看锦绣帐顶,时而咬唇,时而扭动,最后拉紧了锦被,兜头兜脸一起盖上了。
萧南知道他们从前没有孩子,他追问缘故她总不肯说。他们被于谨劫持,从洛阳到中州,她给他包扎伤口,手都是抖的。他那时候想她没有见过男子的身体,如今想来,该是从前他们同房不是太多。
她已经睡着了,他伸手抚她的面容,手便从她眉目里穿过去。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兴和元年。他知道她的滋味,然而他没有办法让从前的自己知道她的好。
她过得并不好,在他的府上。她那时候乖巧得惊人,晨昏定省,他有两个母亲,她便两处都去,两下都不讨好,彭城长公主嫌她胳膊往外拐,又不满意她不讨他喜欢;他母亲王氏更是……横竖她也没有喜欢过她。
起初的欢喜,慢慢就沉淀下去,沉到水底,看不见了。
公平地说,他那时候并没有刻意待她不好,三朝回门他也陪她回去了,他和她父亲说的话,比和她说的要多。看得出南平王很喜欢他,再三叮嘱要他好好待她。回程他骑马,她坐车。她从车里探头来,说:“我想骑马。”
“骑马危险。”他这样说,他声音温柔。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耐烦。
他心不在焉地敷衍她。他有足够的借口。他忙。她起初困惑,然而她那么害羞,也不敢多问。大约她以为全天下的夫妻都是如此罢——她生母早逝,来洛阳没多久就出阁,也没有人教她这些。
他看见她许多荒掷的时光,她试着妆扮自己,他没有过来,她便又卸了妆。她学着抄佛经,起初她的字大开大合,渐渐练出来的簪花小楷,是,他喜欢这个。他后来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字迹已经改不过来了。
他留给她的烙印,他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也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苦涩。
她迟钝地发觉了他的冷淡;更迟钝地发觉了阿雪的意义。她做不好的那些事,都交了出去。她是公主,她是府中主母,手头却一点权力都没有攒下来。他后来再没有见过这样乖巧听话的三娘,他想。
那样的时光,大约是维持了有两三年。他开始频繁地出征。彭城长公主埋怨她没有身孕。她的眉目开始变得畏缩。
那正是南平王如日中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