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卖艺女子(1 / 3)
天完全黑了下来,天津桥头已经少有行人了,偶尔经过的人,也是匆匆而行,没人注意这位伫立桥头的洛阳城总捕头,其实实在是还没多少人认识他,而且在那些见惯了王公贵族、达官显贵的洛阳百姓眼里,总捕头也只是个比芝麻还小的官,此时这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怎么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初入皇都的外乡人。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下淅沥的细雨,如烟、如雾,顿时间冰冷的氛围中又夹杂了一丝透骨的寒气。纪云的青布长衫已被细密的雨珠打湿,身上已微有了潮意。他转身正想离去,忽听不远处一阵清亮悦耳的琵琶声行云流水般地悠悠传来,琴音飘荡婉转,缠绵凄切,伴着秋夜绵绵的细雨,隐隐飘散出一股透人心脾的寒意。
纪云寻声望去,就见桥边灯火通明的乐坊楼前早已围了一大群人。他信步走来,耳听得那琵琶声愈加柔媚,这时,一个女子娇柔地唱道:“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非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歌声柔情如水,风流浓丽。正歌声袅袅之时,不知是何人怪声怪气地喊了声好,随之还发出几声怪怪的浪笑,还有不少人跟着哄笑起来。
纪云慢步走到人群之后,向场中望去,只见枯黄的垂柳下有一老一小,那老人身体单薄,面色蜡黄,双目泛白,眼窝深陷,显见是个盲人。他身穿一见半新不旧的蓝色裤褂,坐着一张凳,怀里抱着一面琵琶,细长白皙的手指正抹挑抚弄着;而那年纪小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一身淡粉色的衣裙,手里捏着两块花梨木的唱板儿,往脸上看,粉面朱唇、娥眉细目,模样甚是清秀。
那女孩刚唱了一句,不想却被人臊了,本来粉白的脸上顿时染了片片的红霞,眼里隐隐含了些须的愠怒。只听见花梨木的唱板儿叮叮当当轻响了数声,众人喧吠之声渐息,她微低头继续唱道:“暖酥消,腻云终日厌厌倦梳理。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这时就听见场边一人高声笑道:“这小姑娘倒是有趣的紧,想男人想的不但香衾不叠,而且连脸也无心洗了,不如跟了大爷我,免的你春闺寂寞。”纪云闻言剑眉一挑,心中微感不快。他早已听出,这卖唱的女子唱的是北宋柳永的俚词。俚词自宋以来在民间流传极广,虽说不登所谓君子之堂,但在青楼瓦肆之中传唱娱客,赖以谋生却是不足为怪的。而此人借机调戏卖唱女子,侮人清白大是不该。
纪云一边想着,一边向那喊喝之人望去,一看之下便心生厌恶,见此人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身穿银色团花的文生公子氅,手里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把洒金小扇,此时,已是深秋,冷风扑面,他却仍不停地将扇子挥来舞去。此人看似是个读书之人,但浑身却无丝毫斯文之气,长的獐头鼠目,鹰鼻鹞眼,一脸的奸邪之色。他话音未落,身后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起哄似的凑趣,嘴里闲言碎语道:“是啊!小姑娘,你不认得我们家公子,你跟了他,可就保你一生的荣华富贵。”
那女孩儿气的脸色苍白,怒目而视,但曲子尚未唱完,不好发作,便将脸扭向一边,不去理他们,只做充耳不闻,又接着唱道:“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闻鸡窗,只兴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锁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得年少光阴虚过。”那文生公子模样的人,听家人们为他站脚助威、架桥拨火,心中更是得意,缓步踱出人群,来到那女孩儿身边,笑嘻嘻地道:“小姑娘,何必伤心,有公子爷疼你,还怕你不高兴?”说着,只见他五指张开,似鹰爪一般向那女孩儿的手臂上抓去,端是快速无伦、沉稳狠辣。
纪云心头一沉,只看这一抓,他便已瞧得出这公子模样的人身怀武功,虽说不见得多高,但从出招的动作和发力的方位上看,显然已初窥鹰爪门的门径。他暗暗担心,恐怕那柔弱的女孩无法躲开这一抓。果然,那女孩全无防备,待惊觉时,那人的手已挨到她手臂上。惊慌间,她手掌一翻,掌中的花梨木唱板狠狠地向那人手上砸去。与此同时,只听见哧啦的一声,那女孩的衣袖已被撕下一块,一截粉白的手臂乍然显露出来,而那人却痛叫连声,抱着一只手跳开数步,疼得说不出话来。
众围观的百姓看到那人被打,都面露喜色,低低的声音议论道:“打的好,鹰鹞子真是欺人太甚。”纪云闻言仔细看了看那人的长相,心中暗笑,觉得这“鹰鹞子”的绰号倒是十分贴切的。
鹰鹞子被这个小女孩所打哪里会善罢甘休。总算他身出名门,武功颇有根基,这一下虽痛,但并未伤及筋骨。这时就听见坐在树下的老汉摸索着站起身来,慢声说道:“玲儿,不得对客官无礼?”此时,鹰鹞子疼痛减轻,虽手背依然红肿,但却又来了精神,狞笑道:“本公子就是喜欢这烈性的女子,她越是烈性越是招人疼。”说着,他抢上几步,一伸手向那女孩的胸部抓去,这本不是什么制敌的招式,而纯是猥亵、侮辱之意。那女孩立刻粉面生寒,一双凤目蕴涵杀气,冷冷地看着鹰鹞子,手指状若兰花,看似轻描带写地一挥,向他胸口弹去。
纪云师承横断山,对南派武林的各派武功了解颇多,他一看那女孩手指拂穴的起式,便已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