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雨霁初晴, 偌大的山谷里弥漫着淡淡的雾,刚从外边采药回来的姑娘沾了一身的雨珠,进屋后卸下背篓, 顺手拍了拍衣裙的水和泥灰。
“徒弟回来啦?”墨奚正在药柜前拎着精致的小杆秤取药, 闻声回头看了一眼,立马道, “你那身衣服湿了便换下来,别捂着受凉了, 还沾了那么多尘土, 脏死了。”
“不碍事的。”师父向来洁癖严重, 她倒是还好,要真嫌脏便不会去做这种体力活了,“我先把药草分开, 很快就干了……”
“去去去,你可是个姑娘家啊,能不能活得讲究一些?”墨奚看不下去地赶人,下梯子的动作快过头, 险些没滚个狗啃屎,尴尬地咳了两声,“快去, 你病了那谁又要跟我急。”
“……谁?”侯苒顿住脚步,轻声问了句。
墨奚没好气道:“呵,还能有谁?生那么一丁点儿小病都能拿来当借口,说什么我照顾不好就要带回府里, 若非要打仗,他是打算日日来抢人?”
侯苒抿起唇,低下头走出药库,平淡的神色起了些许变化。
……侯誉风?
她多久不曾见过他了?
自八年前决定来这儿拜墨奚为师习医,她便常年待在山谷里,又或是随师父外出游历行医,除了师父每年闭关的两三个月,其他日子她几乎都不回侯家,有时遇事耽搁了,逢年过节也未必能赶回京城。
而他呢,领兵在外,本不得随意归家,若逢战时,整整一年无法回去也是常有的事,许多次她回一趟侯家,前脚刚走他后脚便回来了,要与这人碰上面,不夸张,可真比面圣还难得多。
……八年未见了。
两年前,他年满二十,回京行及冠之礼,本该去看的,可当时她正与师父在东瀛国寻药,先前并不顺利,后来艰难寻到了一些线索,正要紧的时候,她也不好意思跟师父提这事儿,待回到大虞,却听闻漠北的防线遭攻,他自然也马不停蹄地赶回漠北了。
总是对不上面,总是错过。
年复一年,不知不觉间,竟已过了八年。
不过虽然见不到他,也并非毫无交流,墨奚与他时常有书信来往,让她代笔,收信也由她代念,真真是个懒到家的师父,因此她也懒得分开写了,直接把自己想说的也附在同一封信里。
他回信倒是仔细得多,分开两封寄,有时还会附带些礼物,漠北地处大虞的国境交界,时有外域的商队进出做买卖赚些路费,像西洋镜、沙漏、小汽灯等等的舶来品,他都有寄回来过,大多是平常便能用到的物件,她很是喜欢,便也经常给他回寄一些新制的药膏,算不上名贵,重在心意。
师父对此深感不公,有一封信便是专门声讨此人偏心不给他送礼的,后来如愿以偿收到了几捆耗牛肉干,墨奚勉勉强强地收下又勉勉强强地尝了一下,至于味道,照他的话说就是“叼着干柴来磨牙”。
但吃久了似乎还凑合,然后让他继续寄,除了要原味的,还要加孜然的、麻辣的、咖喱的……侯苒也在师父三番四次的“盛情邀请”下尝过一点,说实话口味太重了,吃不太惯,于是墨奚就高高兴兴全据为己有了,啃个一两月不成问题,只是啃多了又要她去煮降火茶喝,也不知图什么乐子。
侯苒换好了衣裳,将及腰的长发随意绑成一捆垂在脑后,便匆匆回药库去,一进门又看见师父在忙里偷闲地啃牛肉干,惯例冲她招招手问她要不要吃。
侯苒闻了一下屋子里夹杂着淡淡咖喱的甘苦味,实在怪异,只好也惯例拒绝了师父的好意:“师父歇歇吧,剩下的徒弟来做便好。”
“可以可以,为师先歇歇。”墨奚便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一边,伸手拿了第二块肉干继续啃,“哎,有个徒弟就是好,听话又省事,还聪明,都用不着我费心教。”
侯苒笑笑,打了水来清洗药草:“哪里,是师父教了我许多。”
从前只听闻“圣手毒医”大名在外,但跟随墨神医习医数年后,她才真正见识到此人有多厉害。
世间用毒者甚多,制毒者却凤毛麟角,一是难且麻烦,二是研制新毒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并且对材料的药性和毒性必须有精准的把控,绝非外行人随意能做到,因此多数人宁可拿真金白银换取毒.药,越是难制难解的药,价钱越高。
当然了,有毒必定也需解,江湖中有些人是只用毒而不备解药的,若不慎中了奇毒又求不得解,便只能依照其毒性制作新解药,毒.药是害人,解药是救命,两相比较,自然是后者的酬金更高了。
做这些药的时候,师父从不避讳她在旁看,反正为防外泄不得以纸笔记录,想学只能靠看,能记得多少便看个人的本事了,就目前所学,倘若她哪日自立门户现学现卖,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毕竟,瞧她师父这些年来赚的银子……换成一箱箱黄金的话,大概能把西边那间空置的竹屋堆满吧?可能也不止,这只是她给师父做账粗略估计的,那小金库如今也只堆了半间。
但这些银子也不是白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