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匪斧不克 (1)(9 / 11)
给钦天监以及太清寺的道士和相国寺的和尚们来负责,然后和吕惠卿所想的一样,放任石越去给自己挖掘坟墓。但不管怎么说,王安石始终是一个政治家。
他打破了垂拱殿的沉默,用略带江西口音的官话高声说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上有陛下和两宫慈后,下有元老大臣,为何太祖皇帝、太宗皇帝单单托梦给石越?”他这句话,其实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石越自然知道这是问他的,他非常诚恳地说道:“陛下,此事臣亦不知。”若真有宋太祖、宋太宗的鬼魂,谁又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王安石正要继续追问,却见一个人横里出列,亢声说道:“陛下,臣以为这是石越在妖言惑众,妄图扰乱新法,侥幸求进!”
满朝文武大吃一惊,顿时一个个侧目而视,原来却是同知谏院唐垧。此人一直想做御史中丞,奈何蔡确把持那个位置不放,心中不免怨恨,这时见到王安石反对石越,他便强行出头,希望讨好王安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石越见是他,不由冷笑道:“唐大人,你道我妖言惑众,有何证据?”掌管纠察殿中礼仪的御史也立时出列,弹劾唐垧失仪。
不料唐垧昂然不惧,反而厉声说道:“陛下,臣要当庭弹劾石越诸罪!”一面正义凛然地指着石越,喝道:“石越还不跪下听劾!”
这下事起突然,连王安石都措手不及,冯京、王珪、曾布目瞪口呆,吕惠卿、蔡确、王雱微微冷笑,诸大臣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心中都暗道唐垧强横。赵顼登基以来,也没有碰上过这种事,他驭下温和,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处置。石越心中倒是明白,唐垧不过借此求名,他是谏官,再大不了的罪过,也不过是贬罪而去,而这么一闹,立时名满天下,不论识与不识,是非曲直先放到一边,但都得赞他一声“不畏权贵”。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权贵”,心里也不由好笑,一念及此,他不由微微一笑,不置一语。
不料唐垧竟把这当成一种蔑视,更加怒气上冲,当下厉声说道:“石越假托祖宗之名,妖言惑众,意图扰乱变法,冀求非分之福,不敬祖宗,欺君瞒上,其罪当诛!其平时在朝,外示清高,内则首鼠两端,执政有过不能面争,故意言于陛下之前以邀宠,此犹小人之心也。又以学校之名,聚朋结党,心怀叵测,使士子聚议朝政,石越实为幕后之主使!又以朝廷重臣而下章结交商人,贿赂内侍,其心尤不可问!入仕三年,于国无尺寸之功,年不及而立,却官至三品,古今无有,此亦石越狡黠深谋所致。陛下不宜受此奸人所惑,应即刻将其逐出朝廷,永不叙用,遣御史穷治其罪,发其奸谋,以绝天下侥幸之路!”
他这番话说出来,赵顼不由愕然道:“卿未免言过其实。”
唐垧听到皇帝这句评句,不免心中一冷。他本来是行事冲动之人,未及深思,做出这等事来,这时候更是干脆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昂然质问皇帝:“事到今日,陛下还受石越蒙蔽,臣只怕他日白水潭的学生布满朝廷之日,便是这垂拱殿易主之时!”
他把这等话说出来,立时满殿皆惊。这分明和石越不两立了。石越立时拜倒,摘下帽子、玉带、鱼袋,把紫色官服脱了,自请处分。冯京、曾布、苏辙以及平时一干和石越交好的人,也全都跪下,力保石越的忠心。冯京本是讲究宰相风度的人,平时行事,绝不激动,这时也不由有些动容,厉声说道:“臣敢以身家性命,保石越对陛下与朝廷的忠心!唐垧狂妄无礼,构谄大臣,分明是想借机求名,此人留在兰台,是兰台之污,请陛下明察!”
王安石和吕惠卿也不想唐垧居然把话题引到石越要谋反上面去了,吕惠卿心里暗骂唐垧笨蛋,他和蔡确有意无意地对望一眼,两人默不作声。倒是王安石也出列说道:“唐垧此言太诬,石越不失为忠臣。”
赵顼本来不信唐垧之言,只不过他说得厉害,历来君王,最忌讳的是朋党满朝,有一日石越真要做曹操,他心中也不能不惮。这时见王安石、冯京一齐都说石越是忠臣,那一点点疑虑倒也烟消云散。他是很知道谏官为求一个“死谏”之名,经常会故意夸大其词的,这本也是他们赵家的家传秘法,用谏官爱这虚名的心理,来制衡执政大臣,保持朝内的政治平衡。若是谏官做得过火,便把谏官或罢或贬,安抚大臣。此时赵顼不免故伎重施,厉声喝道:“唐垧,回去听候处分。”竟是把他当庭逐出垂拱殿。
唐垧冷笑半晌,指着王安石叹道:“王公,不料你亦为竖子所误!他日竖子必取公而代之,那时一生事业,付之东流,只怕悔之晚矣。”说完朝皇帝叩了三个响头,缓缓退出垂拱殿,回家自听处分去了。他这么一闹,后来也果真名动天下,不几日自有旨意下来,罢官为民。他却不甘寂寞,典卖家产,又纠集了几个人,在汴京自创《谏闻报》,一份报纸,四处竖敌,被人讥为“反对报”,专门以反对石越和王安石、冯京为己任,不料也不是全无市场。
垂拱殿上,经唐垧这么一闹,赵顼少不得又要温言安抚石越几句。然后便宣布退朝,单单留下王安石、冯京、王珪三相、枢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