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6 / 7)
出来,反而让一个夷狄在朝堂之上,教训着宋朝人什么才是礼义仁道……但萧佑丹对自己的满口仁义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只要实力足够,他是绝不介意以力服人的——不过,此时,却见萧佑丹高高举起手中的酒盏,高声道:“臣祝圣明的大宋皇太后陛下千万岁寿,祝大宋皇帝陛下千万岁寿!祝大辽皇帝陛下千万岁寿!”
吕惠卿深知再不下了这个台阶,亦只能自取其辱,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亦直起身子,高举酒盏,道:“臣等谨祝皇太后陛下千万岁寿!祝皇帝陛下千万岁寿!”迟疑了一下,又道:“祝大辽皇帝陛下千万岁寿!”
众人连忙纷纷直起身来,举杯祝贺。萧佑丹忙里偷闲,又看了王尧一眼,却见他说到第二句之后,便闭上了嘴巴。显然,在这里,不是人人都甘心祝大辽皇帝陛下千万岁寿的。
石越离开集英殿后,不觉百感交集。萧佑丹算是好好给大宋君臣上了一课,此人不可小觑,以大辽如今人才之盛,别的人只怕亦不可小视。刚刚皇帝显然是被憋闷得厉害了,宋朝被契丹压了百余年,一直在心理上有劣势,好不容易出了头,皇帝想在口舌上占点便宜,也是人之常情——虽然这几年外交上宋朝其实占尽了便宜,但皇帝毕竟这还是第一次亲自面对辽国重量级的人物。然而却没料到竟碰上个厉害角色,弄得灰头土脸。皇帝后来一直喝闷酒,李向安委婉拦了几次,都没挡住,散宴的时候,瞧赵顼的神色,显然是有点喝醉了。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种辩论,石越自认也非萧佑丹的对手——在国内的辩论,他擅长的是用事实说话,这样比起那些空谈义理的人,他的话就更有说服力。而面对西夏人时,很明显,西夏人读书还不够多,并且宋夏之间地位、实力,都有很大差距。石越也很容易占据到主动权。然而,萧佑丹却绝不一样,他背后的辽国,是长期与宋朝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大国;而萧佑丹本人智计出众,十余年来显然又很下了工夫了解宋朝,竟然连苏轼的文章都读得通熟……石越是颇疑心他刚才在集英殿的话,还有点挑拨离间之意的。他站在“礼义仁道”的立场,看起来是宋朝的诤友,但实际上却处处迎合着旧党的思想,若非他是辽人,几乎让人以为他是司马光的门人。也许,这表明潜意识里,辽国更愿意与传统的宋朝打交道,而不是变化中的宋朝……但考虑到萧佑丹本人其实是纵横家之流,石越不能不怀疑他居心叵测。此事肯定会成为旧党的口实——在旧党看来,这是把脸丢到辽国去了。而新党因此给旧党扣上“勾结契丹”的帽子,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朝局,已经如同一个人在走钢丝,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便算没什么事情,也不容乐观。萧佑丹这时候施点手段,若是处理不当,很可能矛盾便会提前激化。
石越满腹心事地回到府中,他知道梓儿正在宫中,也不回内室,便径直往书房走去。因知道今日汴京有热闹瞧,石府给仆人放了假,府中稀稀拉拉也没有几个人。经过回廊时,却见石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给石越行了个礼,笑道:“学士,密院的司马大人来了,与潘先生正在书房说着话。”跟了他十几年,石安也已经老了。
“知道了。”石越勉强笑着点了点头,“你怎么没去大相国寺?”
“小的都在汴京呆了几十年了,有啥热闹没瞧过?”石安憨声笑道,“那边人也太多,我过去也只能看见别人的背。让儿子领着几个孙子去就行了,府里今日没几个人,我也不放心,四处看看——那些护院的小子太年轻,信不过,刚刚还看到几个人聚在一起关扑,府里啥时候有这规矩?都以为今日算是过章,便懈怠了——去年元宵,邵侍郎府上,便不是丢了好些东西么?”
人老了,话便多了起来。石越笑了笑,道:“侍剑不在家里么?”
“侍剑?”石安笑道,“学士走了没多久,便被县主叫走了。”
石越顿时一愣,不用问他也知道是哪个县主——但柔嘉今非昔比,早已不是胡作非为的性子,却不知她把侍剑叫走做什么?他摇了摇头,又吩咐了石安几句,便快步朝书房走去。绕过几道回廊,远远便见司马梦求与潘照临正在书房中说着什么——二人也同时见着了石越,连忙停了交谈,起身相迎。
石越进了书房,司马梦求见了礼,不待石越坐下,便即说道:“学士,智缘大师回来了。”
“哦?”石越一怔,望着司马梦求,问道:“如何?”
司马梦求苦笑道:“王介甫不肯出山。”
“啊?”这是石越并没有预料到的挫折,他将目光投向潘照临,发现他也在苦笑,显然是早已知道了此事。
“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司马梦求道,“智缘大师说,王介甫没有退还使者的诏书,也没答应复出,说明他还在犹豫。此外,据智缘说,王介甫就交钞的事,给吕吉甫出了不少主意。二人至今都有书信往来,可见王介甫并非不关心世务,而是对吕吉甫心有不忍……”
“智缘都游说不动,还能有何良策?”石越颓然道,这一天之内,他受了太多的挫折,“难道吕吉甫真的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