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炽灼之夏(6 / 12)
沙蛤无比倾慕地抬头看着阿瞳,小铁匠能说出这么多大道理啊,他使劲地点着头:“那,我也可以有志向,我也能去参加地火节吗?蜡丁大婶说我不应该老想着地火节,说那是其他河络的事。”
阿瞳憋了半天,脖子的颜色变深了:“……你,你就努力烧好饭吧,那是超出物外的,嗯,另一种生活的意义。”
沙蛤有点沮丧地垂下头:“谢谢你,还有狂牛……”
“嗯,谢什么谢?”阿瞳莫名其妙地瞪大眼。
“他给我上了第一课,他说青春残酷,不要随便相信人;你给我上了第二课,你说要……”
阿瞳被气个半死,把手一挥:“好,你听明白就好了,现在快回去吧。”
沙蛤低下头慢慢地走了回去,丢失了挂坠,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庖师帮工。
蜡丁大婶还没有回来,大厨房里一团混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锅子里的水已经烧干了,饺子变成一大团粘在锅底的焦炭。
沙蛤慌忙关闭了炉门,火熄灭了,很快,厨房里只有阴影和甲虫沙沙的嘲笑声。
沙蛤四面看了看,找了把勺子开始把饺子从锅底里挖了出来,遇到焦得不那么厉害的地方,他还会忍不住往嘴里塞两口。他的午餐——那个大菜包子已经送给了狂牛。
这不是沙蛤第一次把事情搞糟,对食物的爱总会帮助他渡过难关。
不论多么糟糕的事,只要有吃的,他就能应付过去。
他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可是心里头却有个地方空落落的,这次似乎有点什么不一样。
这真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天!没有朋友,被欺骗,失去了他的职业挂坠,他连饭也没有烧好,仿佛整个生命都失去了意义。无人分享的沮丧和饥饿,使他叼着勺子,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此刻或许他不那么需要食物,而是更需要友情。
之前的浑浑噩噩变成了突然掉到头上的砖块。
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那一刻,沙蛤那始终坚闭的大脑豁然开朗,好像打开了一扇窗户,他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
他能有什么梦想呢?他环顾四周,自己的生活不就和这大厨房一样混乱,亟待收拾吗?他的一生注定会一事无成,就连最差劲的庖师帮工他都做不好,这辈子他都没有指望成为一名铸物师,不可能参加地火节大会,对于将创造视为生命的河络来说,他一无是处。
勺子从他的嘴里滚落,这是沙蛤第一次不想吃东西。
火环城的入口是一条长着羽毛的巨蛇,从火山顶上悬空向火山口内延伸,一直延伸到圆形火山口圆心处,蛇是石头雕的,地下城的开口就隐藏在张开的蛇牙后面,两条仅容转身的小道沿着巨蛇的身体两侧,通向火山外坡。
沙蛤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独自蹲在羽蛇头的尽端,他的脚下就是那个圆形的黑色深渊。
他决心逃走,离开这座视他为无物的地方,可是事到临头,他又突然害怕起来。
就在此时,地震袭来,整个羽蛇口都扭动起来,好像一只复活的巨兽。
火山地区地震本来就多,这也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地震。最近这样的小震越发地频繁。
沙蛤紧张地抓住石缝,羽蛇口上的碎石簌簌而落。稍有疏忽,他可能就会滑落到火山口的中心。
他心惊肉跳地这么蹲着,太阳正在落下山去,把可怕的黑暗甩到他脸上。
暮色中可以看见从碗状的火山口底部向上升起的十二个木头脚手架,好像洗白了的鲸鱼骸骨,那是为地火节的庆典准备的火牛车轨道。
夫环熊悚答应今年要给火环城一个特别盛大的地火节庆典,只是工程进展缓慢,至今施工只进行了一半。
沙蛤原先无比盼望那个节日的到来,他对火炉嬷嬷讲过的那个满是鬼怪的盛大游行既害怕又渴望,但如今,这一切和他都没有关系了。
他只想跑到外面的森林里,跑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也许就在某个树洞里终老一生,那本是他的计划。但是,森林里似乎有不知名的野兽的咆哮声,它们在对着月亮发出亘古长在的嚎叫,每听到一声嚎叫,他就打一个哆嗦。
沙蛤丧失了离家出走的勇气,他只能蹲坐在地下城的顶部,为了可怕的孤独抽泣。
或许还有比离开城市更简单的方法,死亡漆黑的影子在如海涛般摇曳的森林顶部飘荡,他只要向前一步,轻轻一跳……
他正在那里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你在这儿伤什么怀,小家伙?”
那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很高高在上,选用的词不是河络常用的俗语,而是一种高贵文雅的书面语。
沙蛤吓了一跳,四下张望,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也许是天上的神祇在和他说话呢。
沙蛤抹了抹眼泪,吞吞吐吐地说:“我留在这儿没有用了,嗯,我想要离开这儿。”
“为什么?”
“不